受不住强烈的厌恶，生生将刚滑进胃肠的酒吐了出来。
这感觉怎么也不对。
即便手下酥软不着寸缕，也完全挑不起他一丝情欲。
刚被他留下的娼妓早已闻声停了歌舞，尽数挤在池边，伸手试图将这位醉酒失态的大公子捞上来。
谁知被邶恒毫不犹豫地一一拉下水，同第一个落水的姑娘相同，被他蛮力扯得衣不蔽体，只为屡次找寻他要的兴致。
池中美人千姿百态，都是海棠香苑中姿色最佳的女子。可在邶恒看来，却都是臼头深目，没一个能拿来排解他此时的欲壑难填。
早已没了耐性的人忽然大发雷霆，脱口而出的“滚”字抑住了被冷水冻地怨声艾艾的嘈杂声。
瞧着一池子败柳残花吓得花容失色，邶恒强忍着恶心，扶着池台走去取裹人干巾，却在脱水一刻发觉袖兜沉重，这才昏昏沉沉取了那里装的珍珠发梳和素雅面纱。
他本是还情买给姜馥迩的。
可他又有什么需要还？
只不过是因她撩拨，馋了那个令人难以自持的身子罢了！
邶恒捏着两件精巧饰物在手里温了温，终是轻嗤一声，毫不在意将他以为的雅洁精致随手扔进了汤池。
——
芬芳馥郁不绝如缕，可相较于海棠香苑的浮香浓艳，倒有种寒如冰雪的清凉夹着股细腻茶香萦绕鼻尖。
邶恒四肢沉重如石，微微转头时晕的天翻地覆，就像自转了百八十圈后完全失了支撑。
他浑身无力，身上压了两层锦衾却还是犹如裸身行走于冰天雪地，冻得牙关也跟着发颤。
依旧闭目养神，听着身边人动作轻巧，又在额头替换浸了冷水的帕子，他才缓缓睁眼，有气无力让人递水来。
可嘶哑疼痛的嗓子还未发出声音，昏昏沉沉中便被一抹反射了烛光的亮银晃了视线。
他下意识扭了头回避，发出的轻微声响还是让一旁弓腰调配香粉的人敏锐捕捉到。
“大公子醒了？”
熟悉的声音依旧清朗温和，与海棠香苑里那些妩媚黏腻的娇莺初啭格格不入。
邶恒倏然睁眼，渴望辨清旁人眉目，却见那人已走近，将手里装了温水的青瓷葵口杯递来他面前，调侃道：“还好只是染上风寒，不然我回西梁可又彻底没了指望。”
瞧着蒙了面纱的姜馥迩一脸幸灾乐祸，邶恒没什么情绪地瞥了她一眼，视线落在她遮面素纱上。
虽然只是条极为普通的方孔纱，可靠近耳鬓却绣着一对薄雾隐月下戏水浮游的欢喜鸳鸯。
一看就知是有情人相赠。
邶恒沉重呼了口气，听上去像是心情不佳，想骂人又不够力气。
见他一动不动，光是那双惺忪睡眼眨了几下，姜馥迩才又用杯壁轻碰了他嘴唇，挖苦道：“耐不住性子来这逍遥地嬉水狂欢，怎还把自己弄病了呢？”
邶恒懒得理她，挪眼瞥了下当前环境，四处依旧烛光昏黄，旖旎幔帐覆梁垂地。没听到屋内有旁人声响，邶恒哑声开口，听着耐心不足。
“你怎么来了？这香苑可不允良家女子来访。”
见他并无饮水之意，姜馥迩将杯盏落在床头小几上，漫不经心道：“你两日未曾差人回荀府报信，要不是今早我出门遇到师兄被人抬回去，真以为你遭了什么不测呢。”
看他沉默地看着自己，再无往日目中无人的桀骜，那张风光无限的俊面此时却是一脸病容，让人无端生了几分怜悯。
姜馥迩才从杯盏旁取了只缠了白纱的细竹签，沾了温水，轻轻落在邶恒唇角擦拭干裂，继续道：“我提刀杀进来的，还以为小郡王得拿了消息来杀你灭口，本还做好来给你敛尸的准备，没成想门口那老妖精说陪你共浴的姑娘们全病倒了……”
说到这，姜馥迩忽又停了手，呢喃了句：“可真尽兴…”
倒也觉得他是自作自受，于是她扔了竹签，转身走去给自己倒水喝。
嘴角忽然没了温柔的抚触，邶恒紧了紧眉，瞧着姜馥迩慢条斯理走开的背影翩跹。他这才忙聚了力气，试图支肘将自己撑起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也足以引她回身关注。
可姜馥迩置若罔闻，手中热水一饮而尽，而后仔细欣赏着杯身上刻画的雪梅图。
她是完全不在意…
邶恒舔唇，想将她叫回来，可犹犹豫豫怎么也拉不下脸。
活了这些年，从没对谁这么屈服过。他当即又舔了舔被姜馥迩擦拭过的嘴角，毫不妥协回身去取被她放在小几上的杯盏。
可这风寒严重，加之他多年未曾病过，这么简单的动作反而重心不稳将小几弄倒，眼看杯水完全打落在地。
姜馥迩立刻闻声回望，只不过眼中并无急切，反倒盛满疑惑。
瞧着邶恒执拗地翻身想下床来，姜馥迩放下茶盏，待水在嘴里缓缓滑进喉咙，才悠悠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