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占魁把长孙晟夫妇让到正中榻上,长孙晟道:“丁兄是主人,我怎能坐在这里?”
丁占魁执意让道:“在这庄里郎主才是主人,老奴断不敢坏了规矩。”
长孙晟见违拗不过,只得和夫人在榻上坐了,其他人也都据胡床垂足而坐。
长孙晟坐下,见案上放了一本书,书皮上面写着《道德经》,心中暗忖,或许平时丁占魁都是在这儿看书。
待大家坐定,长孙晟说道:“丁兄这些年受苦了。”
丁占魁道:“也说不上受苦,庄上的人对我都不错,也没人故意刁难,吃穿用度虽不算丰富,但也不缺少什么。反而觉着心里宁静了不少,没有了官场上的勾心斗角和纷纷扰扰,倒是清心寡欲,可以思考下这些年走过的路。”
长孙晟感叹:“丁兄心态好,如果换了旁人,处于此等境地,或许有生不如死的感觉。不知丁兄这些年如何打发时日?”
丁占魁笑道:“我是自已安慰自己,权当自己是一位隐士,每天巡巡庄子,练练拳,看看书,种种菜,浇浇花,再教年轻人练几下拳脚,倒也怡然自得,心中恬然。”
长孙晟赞道:“丁兄真是大智若愚,兄弟佩服之至。想当年丁兄所为,我就感佩你的忠义。”
丁占魁道:“往事已矣,不提也罢。国破家亡,于历史长河中不过沧海一粟,如今能够苟活于世,已算万幸,又复何求?”
长孙晟道:“当年丁兄力战不降,双方白白多战死了许多弟兄,当时晋王恼怒也是有情可原。于当时情景,见自己部下战死疆场,是谁都会恼怒。不惩处丁兄,又怎能给部下一个交代?如果其它地方也纷纷效仿丁兄,晋王南征之事岂不难于上青天?”
丁占魁神情黯然,说道:“现在仔细想想,确实因为我的誓死抵抗,不知又多了多少孤儿寡母,他们撕心裂肺的号哭有谁能够听到?”
说完泪眼盈睫,几乎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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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是残酷的,一将功成万骨枯。
后人感叹,古来征战几人回。
每一场战争,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
战场上想杀死别人,而被别人杀死的人都想成为英雄。
无数的王候将相,都想因征伐的功绩而史书留名。
功劳薄上的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份仇恨。
整个人类历史,便在仇恨的撕杀之中,生生死死,起起落落,写一部循环往复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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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晟见勾起丁占魁的伤心往事,安慰道:“丁兄何须自责?从晋王来说一统天下是大义,从丁兄来说保家卫国也是大义。只是各为其主,时势所迫。”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每位将军都守土有责,如果碰到外敌入侵,守将都望风而逃,那养兵还有何用?”
“就拿我来说吧,假如突厥犯塞,你说我是守是逃?难道我会不战到流尽最后一滴血吗?”
“往日双方交战,无数将士丧命,错不在丁兄,只是造化弄人,天意难违。”
听完长孙晟所说,丁占魁心中始觉释然。
长孙晟接着道:“我今日过来,有一事相告,还望丁兄不要推辞。”
丁占魁道:“郎主请讲。”
长孙晟道:“我想脱了丁兄及家长的奴籍。再回骠骑将军府官署安排一下,任命丁兄为骠骑府都督。只是丁兄武艺高强,满腹韬略,有些大材小用。虽然这骠骑府都督只是七品,没有丁兄往日显贵,但也可以暂时安身立命,对家人和子孙后世也是有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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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朝的兵权集中在中央,军队由皇帝亲自统率。全国设12卫府,分统全国军队,其中既包括禁卫军,也包括分布在各地的军府。
各卫府的最高长官为大将军,直接听命于皇帝。各卫府下辖若干军府(骠骑府和车骑府,长官为骤骑将军和车骑将军)。
骠骑府受大将军(正二品)直接指挥。骠骑将军(正四品)下辖车骑将军(正五品)、大者督(正六品)、帅都督(从六品)、都督(正七品),下面统辖侍官、兵丁。
长孙晟所说的府兵都督,就是较低级别的武将官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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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占魁听长孙晟所言,怔在当场,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不想长孙晟竟有这样的安排。待其回过意来,他强压住激动的心情,站起身来,向长孙晟一揖到地,说道:“感谢郎主再生之恩,我丁家之人,即使赖郎主大恩脱了奴籍,但于郎主永远是家奴。”
长孙晟连忙扶起丁占魁,说道:“丁兄言重了,忠义之人岂能终生为奴,老天有眼也会觉得不公,是丁兄的忠义感动了上苍。”
丁占魁感激地道:“大恩不言谢,我丁家之人会永远铭记在心。”
长孙晟接着说道:“我与原晋王,现在的太子殿下交好,回城之后即向他禀告此事。这么多年过去,想他心中不再有恼怒,定当捐弃前嫌,欣然应允。”
“忠臣义士谁不敬重?何况太子是未来的一国之君,当有容人之量。我有十二分把握,太子不会阻拦。只所以要禀告他一声,是怕他以后知道,怪我自作主张。”
丁占魁再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