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滴滴答答地敲打着窗棂,清泠的雨声萦绕在耳畔,如同一首婉转绵长的吴曲……
陆溪静静坐在梳妆台前,脸上早已褪去惺忪的睡意,茫然地看着窗外。
这江南烟雨,让她一个北国女子也为之沉醉,她有些模糊不清地觉得,自己对这里有一种隐隐的依恋感,听着雨声便会心安。只是有些理不清,让她心安的到底是江南的雨,还是某个人。
她用桌上古朴的胭脂在脸上勾勒出吴地女子的妆,一切都慢慢的,如同家门前缓缓驶过的马车。
忽而,一只温柔的手覆上她乌黑的发,慢慢抚向发梢,仿佛在为她梳发。
“大人醒了?”
她故意把“大人”两个字咬的很重,嘴角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背后的周瑜依旧在摆弄着她的头发,一边摩挲一边笑,道:“见你坐在这里,还以为是仙人渡到我这里歇息。”
陆溪正认真地对着镜子描眉,闻言嗤笑一声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谄媚了?”
“谄媚夫人,不算谄媚。”
屋外的雨依旧下的清脆,天刚蒙蒙亮,又阴云密布,屋内有些昏暗。
“我要簪发了。”陆溪用胳膊肘推了推周瑜,示意他让开。
周瑜却纹丝不动。
他俯下身来,铜镜中霎时出现两个人的身影,紧靠在一起。
“我为你梳。”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一根金簪,那是牵起二人缘分的信物,陆溪一眼就认出了它。
金簪上的两只鸟首相互依偎,围成心的形状,一颗暗红色的宝石镶嵌在其中,似乎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周瑜从后面抱住她的玉颈,在上面蜻蜓点水地吻了两下。
用温柔缱眷这四个字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她呼吸一滞,勉强镇定地说道:“别闹了,一会他们该来了。”
“谁?”他双眉微蹙,明显有些被人打扰的不高兴。
“你说呢?”
周瑜想了想,昨日他遇刺,今日若是无人来试探,也说不过去,况且刘勋那帮人还对他虎视眈眈,怎么会放过这次机会?
他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拿起了桌上的木梳。
他为她绾起发髻,最后恰如其分地别上鸟首金钗,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似乎很熟练。
一开始陆溪还满心欢喜,而后突然发觉到哪里不对劲,一脸警惕地抬起头,质问道:“你到底给多少女人梳过头?”
周瑜拍了拍她的头,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许多年前,我随父亲去过洛阳,京城的女子倾国倾城,每当我遇见对心思的姑娘,便会为她们绾发。”
陆溪怔怔地看着他,吃惊地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那一刻她在脑海里联想了许多问题,比如“曲有误,周郎顾”这句话是怎么来的。可能是他出席宴会时招蜂引蝶,和哪个貌美的女子眉目传情,相坐奏曲,曲罢,他为她簪花绾发,然后事了拂衣去……
她觉得自己的猜想有几分在理,就应该说出来和他对峙一番,可是话到嘴边,她说不出口,反而一脸倔强地看着他,说:“不信。”
周瑜看她听得认真,面颊涨红,双目微嗔,心里慌张嘴上却强硬,顿时心里钻上来一股负罪感。这女子真好骗,竟然什么都信。
他又贴近了几分,低语道:“我少时和伯符四处游玩,他时常带我偷看新婚夫妻的闺房之乐,那些男子都喜欢为新婚的妻……绾发。”
陆溪听完他的真实原因,脸却比方才更烫了几分,匆匆忙忙地站起身,搡了他一把,骂道:“混蛋。”
结果未把对方推出去分毫,陆溪却被另一道强势的力气擎住,踉跄一步,跌进对方的怀抱里。
她能清晰地听清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抬眸间间,见周瑜露出一个顽劣的笑,那种笑是独属于这个年纪的人才有的。
蜻蜓点水的吻落在眉间,他说:“早点回来,别让你的夫等太久。”
只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群唱戏的人便如约而至,一个是她已经被刘勋收买的七叔陆蕴,一个是刘勋手下的谋士刘晔。
陆溪放下手中的茶杯,轻轻盖上袅袅升起的水雾,拿起一把纸伞,随着侍从到前厅迎客。
长廊中站着两位避雨的年轻男子。
陆蕴坐在角落里漫不经心地抠着手,而刘晔身长玉立,站在屋檐下静默地眺望远方,不知不觉被远处走来的女子吸引,那人一身素衣不染风尘,身姿窈窕娉婷,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人,足下步步生莲。
他只是紧蹙着双眉注视着她,目光中有熟悉,还有疑惑。
待她走近,身旁的焦复连忙介绍对方,“这位是陆夫人。”
刘晔不语,屏息凝神地盯着她的眼。
那张素净的脸上覆着一层白面纱,只露出两道远山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