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宫院子里有一颗古树,外漏的树根虬结交错,绿叶繁茂。
沈月桐站在树下,抚摸着粗糙的树干,幼年时在这棵树下,母妃抱着小小的她讲故事,旧事已远,昔人已逝。
萧准站在门口许久,沈月桐都未发现他,他慢慢地挪着步子:“臣见过公主。”
沈月桐置若罔闻,萧准亦是抬头看着那棵树,回忆涌上心头,他轻轻笑了。
沈月桐幽幽开口:“现在就能下床,还能从太医院走到慕云宫,可不够聪明。”
萧准:“公主,臣来见你,说句谢谢。”
“无需。”沈月桐冷漠地摆手,人倒在自己怀里,她还能袖手旁观不成?
萧准:“公主,我昨夜想过,无论公主做什么,我都支持,公主是皇室,忠于大俪和忠于公主并不冲突。”
沈月桐抬眼看他,萧准脸上带笑紧紧盯着她,似乎在等待夸赞,锐利的棱角都柔和了许多。
沈月桐不自在地别过脸:“既然我们之间现在对外是深情不移到感情,以后别叫公主了。”
萧准眼前一亮:“那可以叫昭昭?”
沈月桐点点头,萧准闻言笑意更浓,他走上前去抬头看着浓荫如盖的树冠:“昭昭,其实这棵树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沈月桐:“别编得太离谱,父皇爱设宴,你没少进宫。”
萧准:“可是直到在这棵树下,我们才说了第一句话。”
沈月桐心中一动,萧宁说自从醉安楼中自己为他们姐弟出头时萧准就暗自心动,那这棵树又是怎么回事?
好奇心被勾起,沈月桐好整以暇地看着萧准:“我忘了,你讲一讲兴许我能想起来。”
萧准:“你同贵妃娘娘闹脾气爬上树,却自己下不来,哭得稀里哗啦的。”
沈月桐:“……”
萧准接着说:“我在宫里迷路,叫你跳下来我接着,你叫我走远些,后来还是宫人寻了梯子抱你下来的。”
沈月桐无奈:“我是怕砸到你,萧家的大少爷叫我砸坏了可如何是好。”
萧准听出她话里的调侃,这是低下头笑笑,他想起阿姐的话,既然婚约已定,便不必事事压在心里,否则心意互不相通,很容易成为一对怨侣。
想到这里,萧准接着说:“第二天在醉安楼,阿姐被那些公子哥儿嘲笑只会舞刀弄枪,那时李叱同阿姐还有婚约在身,那些人笑李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运才轮到他娶阿姐,我说不过便他们打了一架,公主那时从二楼走下来,说我阿姐远比那些跗骨蛆虫有能耐千倍百倍,说他们无才无能,如今看来还有一条无德,他们吓得不敢说话。”
沈月桐轻轻颔首:“难为你还记得。”
萧准:“我永远都不会忘,那时我就知道公主是整个俪都最特别的女孩,从无世俗愚见。”
沈月桐怔怔地跌进他眸中无限的情深似海中,她忙转过身,下意识地摸了摸温度骤升的脸,心乱如麻。
萧准步步紧追:“我说要做你最长久的合作伙伴,是真的。”
“知道了。”沈月桐提起裙摆,丢下一句话后便匆匆逃离,脚下生了风,背后似有虎狼。
萧准眼看着她的背影远了,檀木门砰然合上,眼中难掩苦涩,隐在袖中的手紧紧握着一个木雕小人,眉眼弯弯栩栩如生。
可惜她没有看到,萧准默默收起木雕,再次挪着步子慢慢离开。
檀木窗的缝隙透过一缕阳光,映在沈月桐的侧脸,她透过缝隙紧紧盯着萧准的背影,手指紧紧攥着衣袖,上好的云锦料子捏出深浅不一的褶皱。
她没办法正视萧准的情感,亦没有办法正视自己内心的悸动,上一世她在祁嵩一句句花言巧语里丢了家国,丧了性命,这一次她不敢了。
所谓的爱情不过是捉摸不定的东西,过阵子便淡了,只有命运握在手里才是真的。
烛火昏暗,红色的宫灯在廊下摇曳。
陈国使团明日便到,与此同时,俪皇接到了祁川来信——祁川太子求娶大俪公主。
朝野上下一片哗然,如今大俪公主的位子却是烫手山芋。
南辛王的内衫被冷汗浸湿,朝野上下谁人不知安阳公主就是皇上随口封的名号,为的是告诉所有人,安阳王必死,本就是德不配位引人嘲笑,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可怜他的女儿,还日日盼着南辛王同新晋状元吕玮柏谈好了亲事,如今是万万不能了。
俪皇目光深邃,看不出其中一点波澜,他轻扣着奏折,迟迟没有说话。
南辛王额头上渗出一层薄汗:“皇兄,如今两国同时要求和亲,如何是好啊?”
俪皇淡淡地合上奏折,徐徐道:“陈国丢了三城,谈判还未开始,不用担心,至于祁川,使团赶到便须得半月,足够应对。”
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南辛王的心便放不下。
俪皇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