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昏黄的房间里,看着月牙一点点爬上树梢。
“有一首歌,我一听就会开心,”黄梦梁最终说道,“不过如果我唱出来,你一定以为我疯了。”
“是吗?”
“每次我挨骂、受委屈,或者是为了什么事情低落的时候,我都会听一会儿……”
“然后呢?”
“嗯,然后就会好一些,但我没法唱出来……”
“你话说一半。”赵子行有些不满,“至少告诉我是什么曲子。”
“我家乡的曲子,这里没有。”
“很好,现在我更加好奇了。”
黄梦梁深吸一口气,然后又叹出来,认命一般开始唱。
“怎么能哭呢一切会好哒,一切都去吧你就得想着。
既然没办法还恨他干嘛,还管它干嘛心里要记得。
你是内内个内内内个内个内内……阳光彩虹小白马。”
赵子行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黄梦梁再次深吸一口气。
“你是最强哒最棒哒,最亮哒最发光哒,拦不住你发芽。
你是最好哒最俏哒,最妙哒最骄傲哒,尽情的盛开吧!”
一阵沉默。
只有灯芯爆开的噼啪声。
“你家乡的歌?”赵子行深深地望向黄梦梁。
黄梦梁有一种自己被他看穿的感觉,躲开赵子行的目光,低头回道:“不是什么好曲子,你就当没听见吧。”
赵子行沉默了很久没有回话,黄梦梁感到后背上的汗顺着脊梁骨流下来。
“这音律连下里巴人都谈不上。”赵子行脸上浮现出了笑容,不是从前那个讥讽的样子,“但确实让人开心些,”他斟酌了一会儿,“也得到些安慰。”
黄梦梁长出一口气。
“还能再唱一会儿吗?”赵子行说。
“你就是最强哒最棒哒,最亮哒最发光哒,心需要你哄它。
你是最好哒最俏哒,最妙哒最骄傲哒,阳光彩虹小白马!”
赵子行先是抿紧了嘴唇,而后一边摇头一边笑了。他眼睛弯起来,像是一汪湖泊,是那种真心实意的笑容,眼角都跟着皱了起来。
他声音提高了一些,却并未看向黄梦梁,“你家乡的人,都是这样说话的吗?”
黄梦梁倒了一杯茶给他,岔开话题:“我要去给你煎药了,不然雁翎回来又要责怪我。”
“他今晚不会回来了,你再跟我说些别的,”赵子行拉住黄梦梁,“只要不关唱曲的事情。”
黄梦梁想了一会儿,拿出箱子里的书,开始给赵子行念书。
赵子行摸索着剪了一下灯芯,默默地听着。
读了一会儿,赵子行开口:“再跟我说说你家乡的事情吧。”
“我家乡的女子,都像我一样识字,”黄梦梁看着窗外的月亮,忽然有些想念那个现代社会,“女子们的学识要比男子高。”
“竟有此事。”
“不过出了学校,就是男子们的天下了,官府里多是男子在当官。”
“即使女子学识更好?”
“即使女子学识更好。”
“你的家乡在哪里?”
“我的家乡已经毁了,再也回不去、也见不到了。”
“跟我说说你在家乡的事情。”
“我本想考入官府当差,可那年我符合条件的职位,只招男子。于是我随便找了个工作,等第二年再试试运气。”
“那你可以试试只招女子的工作啊。”
“只招女子的工作,一般都是做卫生、伺候老人,要不就是服务业。”
“服务业?”赵子行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他看着黄梦梁,但她盯着床沿,没有注意到。
“就是茶摊上给人斟茶倒水,饭馆里给人上菜扫地的工作。”
“而你想进官府。”赵子行轻轻敲着床沿,他的手纤长好看,椭圆形的指甲修剪的很整齐。
黄梦梁看了一会儿,缓缓说道,“我苦读了十几年,不是为了给别人打杂的。”
“十几年?”赵子行再次露出刚才那个笑容。
黄梦梁惊觉自己说漏嘴,忙改口到:“差不多十一年,我启蒙早。”
“前朝有牝鸡司晨的先例,本朝女子难上朝堂。”赵子行说道,“你生错了时候。”
“公鸡总以为太阳是自己叫出来的。”
“有意思,”赵子行转向黄梦梁,“我被废不到一天,已经了听了许多人的心里话,这是我原来听不到的东西。”
黄梦梁知道自己说了大逆不道的话,不再吭声。
“容妃娘娘并不是我的生母。”赵子行没等黄梦梁回应,自顾自地说道,“我的娘亲同你一样,五岁开蒙,八岁作画,十岁吟诗,整日混迹在旧都的文人之中,是非常有才情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