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家里被重重甲卫当成贼一样防着,她几乎咬牙切齿,脚底生风般加快了步伐。
此时,两个丫鬟正巧从月门前经过。
“……你知道李家么?哎呀,就是长堤边的那个户部给事中李家,明明只是正七品的衔,家中装点却阔绰得很。我有个表婶在他家做了两月工,才知道他家夫人原来是扬州倒卖丝绸的富商之女。”
“怪不得以前别说见过,连听都没听过,啧啧,富商之女,想必外头没哪个官眷夫人敢给她下帖子吧。”
“可不是么,任她家底再丰厚,也上不了这种席面,去了也是叫人笑话,我看不如回扬州……”
扶微饶有兴趣地跟上去,拍拍那两个丫鬟的肩膀,两人一回头,手里的食盒险些飞出去,“二小姐!我……我们随便说说的,没别的意思!”
扶微笑着捏捏她们的肩膀,“找你们打听点事。”
神勇无敌的二哥哥曾说,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一是酒楼,二是驿站。
彼时,八岁的梁三郎歪着头问为什么,二哥哥用鼻孔看着他,“傻子,因为人多呀。”
扶微今日算是悟透了。
她们一家人来平京时,因山长水远,诸多不便,只带了各自身边贴身伺候的几个人,和用惯了的厨子、车夫,寻常的二三等丫鬟、女使婆子一概留在定州王府,等到了平京再采买新的。
所以现在王府里的下人,从定州来的“自己人”约莫四五十个,大内赏的官奴二十个,另找人牙子采买了二十来个来路干净的。
剩下几个便是从外头请来帮工的编户齐民,也就是“技术工人”,他们或善花艺,或善烹饪,总之有一技之长,都是月结工钱、不算卖身的自由人。
比起扶微两岁离京,对平京的事几乎毫无印象,他们大多在这儿混了几年十年,甚至半辈子,知道的八卦故事自然数不胜数。
“……林家那位二公子可真浪荡。”
“怎么说?”
“昨儿我见到他和几个年轻公子从秋水台出来,衣衫不整,面色赤红,啧啧,想也知道喝了多少花酒!”一个负责厨房采买的女使嗑着瓜子说。
“啊?”扶微眼睛瞪得像铜铃。
另一个女使接过话茬,声音清脆响亮,“早知他是这么个性子!我听王家的丫鬟说,那林二拉着他家小公子去参加什么诗会,去的尽是些不三不四的纨绔败类,叫王大人知道后,发了好大的脾气,在祠堂把小公子一顿好打,听说藤条都抽断了。”
“啊,那林二可真坏。”扶微叹道。说话的女使朝她疯狂点头,塞给她一把瓜子。
“可不是么,听说他年纪轻轻,屋里竟养了七八个通房侍妾。幼时体弱,学武不成,长大了读书也没个样子,正经些的人家都不叫子侄跟他结交的……”一个圆脸的丫鬟说。
“可我听说他要和万家的四小姐定亲了?”一个年轻的小丫鬟说。
“谣言,都是谣言!”圆脸丫鬟斩钉截铁。
小丫鬟拔高了声音,“林二虽不长进,他父兄却在朝中混的风生水起。那万家主君只是个正六品的大理寺寺正,能攀上这门亲戚,他求之不得吧。”
圆脸丫鬟指着她的鼻子大笑。
“要不说你年轻糊涂呢,是,嫁了这个女儿,亲戚是攀上了,可官声也全都毁了,往后谁见了万家人不说一句卖女求荣?万大人干脆官儿也别做,去林府赶马车好了。”
众人都跟着她笑,小丫鬟也连连点头。
扶微吐出瓜子皮,轻轻“咳”了一声,试图挑起另一个话题,“……你们说,眼下平京城里谁家最有权势?”
“唔,除了皇家,便是祁家了。”
一个大胆些的婆子开了口,她姓余,专管府中园艺。
“冯家也不差。”立马有人跟声。
众人立刻炸开了锅。
“差得远。”
“怎么比得了!”
“怎么比不了?”
……
余婆子比众人年纪大些,在底下人中威望十足,她摆一摆手,女孩子们便安静下来。
“祁家何等的门楣,单拎出来宁国公一个就够了。更别说他家三房子孙个个入仕为官,女儿们不是做了王妃,就是嫁了侯爵公爵。满平京城去寻一寻,哪家有这般的富贵无极?”
扶微凝神聚气,仔细听着。
有个略年轻些的婆子补充道:“不错,虽说冯家这几年在御前也算得脸,可上下三代左右旁支都人丁稀薄,独子独孙的,就算有天大的气运也接不住啊。”
“我看呐,哪怕再过十年,也是拍马都赶不上的。”有好心人总结。
祁家这位老国公,说起来算个另类传奇。
他年少从龙,一路追随陛下起事,从老家献阳打到中都郦州,再从中都郦州打到皇城平京,虽算不上勇冠三军,却也忠心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