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追逐半个钟头、又是械斗又是肉搏、明明注视着死去的敌人,突然以队友身份在眼前复活,遇到这种事情,真的有人能保持冷静吗?
“先不谈这个……”林蕴在混乱的思绪中反复翻找,将最重要的事揪了出来,“你究竟还记得多少?有怀疑对象吗?”
池映星没有立刻回答,用手腕撑着下巴,目光空茫茫地落在桌面上。
因为海崖监狱的审讯,和三年间发生的所有意外,他的身体机能受到了严重的损伤,记忆和视觉的问题是最明显的,其他部位也有不同程度的病症。
林蕴只看了审讯记录,对其余的事情一无所知。
客观地说,虽然她看起来是这三年的导火索,但整件事情和她的关系不大。当年即使不是林蕴,也会有其他调查员接下这个任务,情况或许会更糟,罪魁祸首是另一些藏在背后的人或者组织。
但这不是理由。
林蕴确实感到很愧疚。
“部长下命令时没有提过DNR里有自己人,当时是十月初……十月九号,而特勤部九月就认定你身份暴露牺牲了——这是你在玻希尼的线人告知的,我和露希尔确认过消息来源,大概率是你那边的运作出了意外。”
她再次询问:“你有怀疑对象吗?”
池映星靠在椅背上,没有焦距的眼睛时而轻轻转动,时而无意义地停留。
光线被调暗了许多,从侧面斜照在他脸上,额前稍长的头发在光下投出小块深黑的暗影,就如他此前经历过的一切。
“我不记得了。”最后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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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海崖监狱依旧灯火通明,尽管从地面上看,它只是一座巨大、沉默的金属建筑,地上的两层楼一片漆黑,偶尔闪过智能防护系统发出的微弱蓝色光线。
林蕴坐在临时房间的床上,向露希尔发起了通讯请求。
晚上八点时,她和玻希尼星域政府又交涉了一次,他们仍不同意立刻转交收押权,为避免意外发生,林蕴只得带着小队成员一起待在海崖监狱负五层。
“好久不见。”露希尔身后的背景是特勤部办公室,她饶有兴致地问,“你们相处的怎么样?”
林蕴随口答道:“感谢关心,还没打起来——DNR现在是什么状况?”
“老样子。”露希尔往后仰倒,像遇到星际难题那样躺在椅背上,“苟且偷生,蠢蠢欲动,像老鼠一样在阴沟里,一只也捉不住。”
“他们不是盯上你了吗?”林蕴问。
“是啊,因为我查得太深入,不小心挖到老鼠洞了吧。”说完这句话,露希尔忽然想到了什么,难以置信似的看向全息投影,“莫非你想让我当老鼠饵?”
没等林蕴回答,她就摆了摆手:“不可能不可能,池都变成那样了,我比他怕死多了,别指望我。”
“指望你我已经死了八百回了。”林蕴看着终端上的字句,头也不抬地说,“保持现状吧。”
露希尔仰躺在椅子上,没精神的歪着脑袋。
许久之后,她有点儿无奈地摊手:“确实只能暂时保持现状了,池的公民信息和特勤部的档案都已经注销了,虽然很讽刺,但他现在的身份……只剩下在DNR卧底时的那一个。”
“如果直接向部里说明情况……这是最好的办法,但也最可能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我一直怀疑部里……你知道的。”
露希尔撑着脑袋,边说边盯着林蕴。
“我知道,我来负责。”林蕴说。
“我会想办法把他带走藏起来,直到他恢复记忆,想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声音放低,“但你必须确定他没有问题,并且身价足够。”
“我的把握有百分之九十五。”露希尔说,“我查到了DNR 对池的追杀令,他极有可能握有对DNR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大概率不是实物,或许是后备资源的藏匿点、资金秘钥、成员信息……随便哪一样都不错。”
“上面只想彻底剿灭DNR,能暴力轰炸结束最好,对这些兴趣不大。但要是我们真查出来,也是分量很重的功勋。”
林蕴抬起头,问:“你究竟是因为怀疑部里有卧底,还是想亲手处理DNR ?”
“你猜猜看。”露希尔轻快地眨了眨左眼,“这可是我任务点排第一的秘密方法,是不是比同情心和愧疚感更有驱动力?”
林蕴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地弯了下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