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偏僻山区的西南小镇,罩上层层叠叠的潮湿黑雾。
商显拖着破烂的行李箱,走在长街上。
整座小镇,入眼不见一个活人,只有腥红的灯笼,影影绰绰。
她看了眼手里皱巴巴的便签纸,转身,迈入一条狭长的巷子。
铝合金材质的箱底与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互撞,刮擦出刺耳鸣叫。
巷子不足两米宽,漆黑一片。
她停下步伐,因为有蹒跚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
“小姑娘,住宿啊?”
“那里面,可去不得。”
“死人岗,活人墓,生吃活剥,不吐骨头。”
商显点亮手机屏幕,趁着那声音靠近,眯眼看去,是个年过古稀的老婆婆,头发花白,佝偻身躯,双手抱着一个不锈钢盆,里面装着些红红白白的肚腑,血腥扑鼻。
老婆婆抬眼,露出泛着血丝的浑浊双眼,踢了一脚墙边——
哐当一声。
一块塑料立牌倒下来,脏污中,露出红色的警告提醒:游客禁止入内!
商显拖着行李箱,往墙角侧了侧,让出路口,“多谢婆婆提醒。”
老婆婆扫了眼她身上的泥泞,似笑非笑,“第十五个。”
商显微一挑眉,问:“您是指赴死之人?”
老婆婆神情惊诧,没有料到她会淡定反问。
商显又接着喃喃出声,“我以为,我是第十四个。”
老婆婆身子一颤,手里的不锈钢盆略微倾斜,掉出一段发青的肠头。
商显眼疾手快,替老人家将盆子扶稳,又将肠头,给重新塞回去。
老婆婆抱紧腥臭的盆,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念念叨叨:“恶鬼、是恶鬼的召唤……又来一个……”
商显身体往前倾,想听清楚老人家在嘀咕些什么,却被突然从墙头跃下的黑影,撞了个趔趄。
一只双瞳幽蓝的黑猫,嘴里叼着半块烂掉的羊肝,消失无踪。
商显再回头时,发现那位老婆婆,已经晃晃悠悠,背身离去。
她微蹙眉头,一边往巷子深处走,一边回忆事件原委——
一个月前,她接到ICPO的问讯电话。
前男友蔺云,在一家西南小镇的民宿内,离奇身亡。
华国警方定性为自杀。
可紧跟而来的,是一场规模浩大的“自发殉葬”。
蔺云是时下最受追捧的天才剧作家、悬疑小说家,平素里行事低调神秘,又因为长着一张雌雄莫辩、祸国殃民的脸,影响力丝毫不亚于顶流idol。
他莫名其妙死在一座偏远小镇里,在警方的正式公告出来后,全球陷入舆论轰炸,网上充斥着愤怒报复、阴谋论等等。
没有一个深爱他的人,能够接受他自杀的结局。
商显也不能。
而这座叫安隐的小镇,因为蔺云的死,被迫陷入腥风血雨中。
她清楚记得新闻网页上,整座古镇,漫天缟素,纸钱飞舞,悲痛凄然。
从全球各地汇聚而来的书迷、影迷,选择在蔺云的头七之夜,以“自发殉葬”的方式,参与蔺云的悼念活动。
新闻视频里,警车、救护车、殡仪车,几乎将这巴掌大的山巅小镇,围堵得水泄不通。
舆论风潮急转直下,蔺云从令人惋惜的天才作家,跌落成“煽动陪葬”的不良示范。
商显此番费尽周折,才拿到华国的入境签证。
这一趟,势必要清楚明了。
她顿住脚步,遥遥眺望着巷尾,隐隐可见的两坨红光,像是两颗硕大的血红眼球,忽闪忽闪。
诡秘莫测。
她缓缓走近,才看清是门扉两侧,挂着的两盏红灯笼。
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影,顶着头爆炸的栗色卷发,正抵着门框,拧灯笼里的小灯泡。
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套装,后背印着“乾安精神病院”六个大字,旁边还有一朵水墨勾勒的鸢尾花。
电子灯笼快速闪烁两下,稳住光亮。
商显微眯双眸,看向竖立在门边的断匾,“鬼域?”
“魂域。”
低沉的男声回应着,接着,一只苍白的手,扶起一个刻有“云”字的小木块,卡进“鬼”字旁边。
商显这才注意到,当真是魂域。
魂域,资料中,蔺云自杀身亡的民宿。
男人头也没回,推开一条门缝,闪身进屋。
商显急忙喊道:“住宿!”
下一刻,从门缝里挤出修长手指,将一截烂木头插进门环中,上面用朱砂笔,潦草写着两个大字:歇业!
商显跃上台阶,站在门槛处,眯着眼睛,往门缝里看。
月色下,只见小院郁郁葱葱,繁花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