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那一颗翻腾的野心。
*
它阴郁，它不能见光。
却像芜杂的野草一般疯长。
方檀正兀自出神，却听庭院中传来响动。
他抬起头，一双眼睛似鹰隼一般敏锐，只一下便牢牢锁定目标。
然而下一秒，他周身的气势却为之一松，整个人也快步上前，将将扶住了从亭中走出的女子。
是陆雪燃。
她甚少有喝得这般多的时候。
但可能今天例外。
空气中传来一丝绵甜甘冽的酒香，还有女子身上的隐秘暗香。
方檀小心地搀扶着她，他握住她的臂膊，用身躯为她遮挡风雪，如今他已经长得比陆姊还要高了，自然可以轻易做到这一点。
方檀望着怀中的女子。
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她这样近。
近到他可以看到她好似春漾水波一般的眼眸与艳粉的双颊。
于是，他突然就明白了。
明白了自己的犹豫，踌躇，那一丝焦虑，辗转反侧。
还有忐忑。
他下意识地收紧了双手，却被掌下皮肉的触感给烫地回神。
这一刻，方檀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咚咚——”
心若擂鼓，地动山摇。
“陆姊。”
他这样唤出声。
这两个字轻得仿佛一句呓语，一声梦话。
里头盛满了他不能言说的野心与秘密。
“外头凉。”
方檀压低了声音：
“……且进屋去。”
*
他将陆雪燃扶进屋。
只听“咔嗒”一声响动，夜风轻轻带上了门。
方檀抬头看去——
一室幽静，唯见近侧檀香冉冉、烛火晕黄，他又将目光上移，却见壁上挂着一副《海棠春睡图》。
此画不知出自何人之手，画得是“美人卧石而眠，香梦沉酣，蜂蝶环绕”的情景，画师技艺之高超，寥寥几笔便将女子恬睡中的娇憨美态描摹地纤毫毕露、栩栩如生。
他挑起联珠帐帘，将怀中女子放下，又展开一旁的纱衾为其盖上。
只见后者半阖着眼，似醒非醒，泛桃色的娇靥在烛火的映照下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边。
屏山掩梦，香篆明灭，丝丝缕缕如雾一般轻袅。
一切都透着一股令人迷醉的色彩。
方檀看得出神。
一时间，他忍不住用手轻轻拂了拂女子鬓边散落的发丝。
一下，两下……
温柔异常，珍重异常。
如此几下，他方才站起身，后退几步，预备离开。
不曾想在起身的过程中却觉衣袍一紧，方檀抬眼望去，原来是陆雪燃垂在床塌边的手指下意识地攥住了自己的袍角。
他有一瞬间的心软。
但仍是上手想要抽出自己的衣服。
直到那一双手被反握住——
被一双属于女子的手反握住。
方檀心下一惊。
他怔然抬首，却径直对上一双雾蒙蒙看来的眼。
然后不待他反应，面前的女子便很自然地揽过他的脖颈，随后整个人贴了上去。两相交映，衬得对方衣衫下滑出的一截皓腕光洁莹润、不堪一握。
方檀心跳加快，整个人有些天旋地转。
他两手压在枕侧，竭力撑住身子，不叫自己整个倒在陆雪燃的身上。
他应该是欣喜的，但此时此刻，慌乱却大过了喜悦。
直到，他听见对方这样唤道：
“方煜。”
一字一句，句句清晰，声声入耳。
他顿时如遭雷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