业所占财富大幅提升,着实没让先帝失望。
他与陈效凌刚互通心意的那段时日,有人趁他远在蓟州,造谣夸大他的错处,联合百官群起而攻。流放还是杀头,他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自然不能再拉陈效凌下水。于是只能忍痛割爱,就此别过。
当时先帝忽然重病垂危,他飞速回京赶上见先帝最后一面。若非先帝一道遗诏保下他,差点性命不保……
元维宁无比怀疑,先帝之死,当今皇上难逃干系。
士为知己者死,他会贯彻先帝的遗志,解民生之忧,扶持平民士子,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愿为天下,殒身不恤。
只是对害死伯乐之人,他不愿与之为伍。
展鸿鹄之志,开万世胜平。至于他之后是生是死,已尽然不在乎。
除了元维宁对先帝死因的猜测,他几乎毫无保留地将过往告知陈效凌。
他企图在她眼底看见一点点复燃的旧情,走近她时情难自抑,不自觉走到距她寸步之处,甚至能闻到若有若无的兰花香。
“真想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元维宁抚上了她的脸颊,轻柔地摩挲,像是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般爱惜。
陈效凌哪里知道此人抽了什么风,如同受了惊的羔羊猛地向窗边跑去,没想到窗子一推就开,只是……窗子下竟是一潭清池。
她立刻犯了难。跳?洗不清;不跳,说不清。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跳下去,黎湛饶不了你。”陈效凌放狠话时,心里虚得很,补充道:“万一我被淹死了,黎湛等于又死了一个妻子,那他不就太可怜了么……你好歹给自己积积德,下辈子也能托生富贵闲人。像这样日日勾心斗角,你不嫌累我都替你累。”
元维宁被她的话逗笑了,戏谑道:“你跳吧,池子淹不死人,我可以和你一起跳,只是传出去就不太好听了。”
“我想想啊,肃王妃和中书令一起在池塘里推推搡搡,好一桩韵事!”
元维宁边吓唬她,边向窗边走,大有把人逼下去的阵势。
陈效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
“等一下,你方才不是说要做忧国忧民的好官么,为何你的用度如此奢华,就中书令的俸禄,与皇家的赏赐,应当供应不起。”
“我四伯是朝廷二品大员,日子过得尚且清贫。你们这些人,看着人模人样,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有自己清楚!”陈效凌一字一句郑重道。
元维宁闻言浅笑:“我是道貌岸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做了许多令人不耻之事。如云起兄般才行高洁的君子,千百官员中不过一二。”
“做奸佞,是为明哲保身,除异己,是为了更好地实现抱负。我出身寒微,实在输不起。若守着公义度日,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水至清则无鱼,人情世故,过刚易折,党同伐异,凡事与利益牵扯后难免错综复杂……你不懂,人在官场,身不由己。不信大可去问问你的肃王,问问他是否做过违心之事!”
“就像这钱财,是把双刃剑,既是消灾,更是授人以柄,求一个平衡。”
元维宁所说,陈效凌都懂,她只是不愿承认,这与四伯告诉她的“清正廉明,忧国奉公”,仿佛不太一样。
事实其实应当如此,四伯也并非骗她,不过是不想让彼时年纪尚幼的她,过早窥见人性之复杂,给她编织了一张理想的网。
元维宁轻阖窗门,“不过我确实贪心,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有违良心,这点无可辩驳。”
为了获得权力,他变成了自己曾经厌恶之人。
起初,他做官是为了施展才华,实现远大志向。到后来人心不足蛇吞象,所求更多,除掉政敌,甚至是挡路的无辜之人。
为斗而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他想活,就要斗。
陈效凌倒不急着走了,毕竟与政斗高手面对面学习的机会,堪称绝无仅有。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走过路过,不能错过。
陈效凌还是忍不住呛他一下:“不要以为你巧言如流,我就会回心转意,留着这些话哄你的姬妾们比较好。”
“我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想同你说说话。”
“你对肃王,有情么?就像是……当年对我。”元维宁心头一堵,情意即将溃决,却无法向面前人一一道来。
陈效凌思忖片刻,假模假样:“那情分比当年可是只多不少,肃王殿下论样貌品德性情,样样出众,我不喜欢他,那才是眼神不好。”
别说,她如今对黎湛并无男女之情。许是一开始她与元维宁相处时,对方虚报年纪,她觉得岁数相差也不多,又被其人的深情与一张好脸迷惑了去,情意便是顺理成章。到了黎湛这里,她与其子黎在野仅差三岁,再动情属实有点难度……
元维宁点点头,打开了门锁,喉间苦涩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