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看向许瞻,心中微诧,调转方向走回去,“许相留下官有要事?”
许瞻没有回答,自顾自坐下,又示意他坐。
宁深顺从坐回位置,听他道:“众臣皆道以小利打发突厥,伺日后追击,唯独你令我意外。”
宁深抬眼,敬声道:“许相也与李大人的想法一致?”
“非也。依我看,是你的法子更合适。”
许瞻笑望他一眼,“阁老们老了,我也老了,难免有时糊涂,日后的朝堂还是要指望你们年轻人。”
“许相折煞了。”
宁深推辞,对许瞻的支持颇为意外,问道:“恕下官愚昧,大魏与突厥积怨已久,此次突厥战败,朝中大人多数主张乘胜追击,方才子沉之语,少不得要被议论心慈手软,为何许相愿意支持?”
在他来文渊阁之前,就预想到了方才的情况。自己的主张在众人看来难以理解,就连自己的老师严庚祥,方才也没有绝言支持。
他本想着尽力而为,不成也在情理之中,现在竟受到了首辅的认可。
许瞻在内阁的地位举足轻重,有了他的态度,基本就是定下了。
“那日突厥战败是因援军未能赶到,他们在北面还有多少兵力,我们并不知晓,贸然追击不妥。”
许瞻微顿,继续道:“千钧将一羽,轻重在平衡。今日之局面已是理想,若我们紧逼不舍,与突厥争个两败俱伤,东瀛和西域诸国正虎视眈眈,岂非叫他们渔翁得利。”
“众位阁老欲使西北大营再度出兵攻打突厥,无非是想着乘胜追击,扼杀突厥东山再起的可能。然如今夏日将过,北地一日比一日寒凉,到时战事难以停止,边疆冰天雪地,我军未必能敌手。倒不如以商止戈,与之通商互市,也好充实国库,休养生息,让边疆百姓好过些。”
宁深拱手:“许相思虑周全,下官受教。”
许家与李家曾为姻亲,后来却越来越淡,就如寻常点头之交一般,渐渐走上了两条不同的路。许家子弟谦恭谨慎,名声极好,李氏却嚣张跋扈,大行结党,许瞻和李士荣这两位家主的行事作风也背道而驰。
许瞻面色随和,道:“此事你不必再忧心,我会说服他们,早些回府吧。”
待宁深走后,许瞻也乘马车离开。
车轮辘辘向前,小厮凑近马车好似禀了什么,他未掀帐帘,声音从里面低低传来。
“我自有打算,让他不必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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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都督府来人了。”正殿里,照水轻声步至朱缨身侧,禀报道。
“都督府?”朱缨垂眼正批奏折,手中朱笔未停,低低响起的声中略有疑惑,“谢韫人呢?”
她脑中想着政事,话问出口才反应过来照水哪晓得他的行踪。他一早离开时说过今日要去京畿东大营,都督府的人这时候来,应是有要事。
写完最后一个字,她搁下笔,抬起头道:“让人进来。”
来人是朱缨熟悉的面孔,依然是从江北追随来的老人,恭敬向她行礼。
朱缨免了他的礼,从照水手中接过那人呈上的信件。
在瞥见信封上特殊的火漆印后,她眼中的疲倦登时一扫而空,随即抬手,屏退了殿内侍候的众人。
是渐台的郑岐自东北来的信。
手中信件透着一种不属于魏都的寒气,让指尖染上微凉,火漆没有被拆开过的痕迹,是方从北地快马加鞭送来的。
谢韫不在府上,知道这是她要的东西,直接差人把信送进了皇宫。
渐台麾下势力自两江下游经营而起,近年来动作极快,向大魏北部不断延伸,甚至有向魏都蔓延之势。手中掌握着许多官府难以探查的消息,在民间的影响力不容小觑。
渐台掌权者明面上姓邢名元,家世身份处处平平无奇,实则却另有其人。
多年来,不论有心之人如何试探,始终无从得知渐台的真正主人究竟是何许人也。
新帝登基以来没有闲着,陆陆续续做了不少事,不难看出其雄心抱负。
坊间甚至有传言,说女帝正暗中查探渐台幕后掌权人,想要将其收为己用,成为皇帝手中的一柄利刃。
殊不知这位被天子“苦苦寻找”的神秘人,三个时辰前才为她亲手画了眉,没脸没皮地向她索吻。
其实朱缨对现在的渐台了如指掌,那些重要的部下都与她相识,若她有要事,可以像谢韫一样直接对其发令。
恐怕只要她一句话,他就能毫不犹豫地将多年经营的势力拱手相让。
郑岐在东北查到了什么?
她敛下心神,拆开火漆抽出信,一字一句细细读来。
东北王陈则义居守一方疆土,除了一双儿女在魏都为质,家中还有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幼子,剩下倒是干净得很。近年来练兵戍边,还对农桑之事尤其重视,一心想要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