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燕奚就着辛夷的手喝了半盏醒酒汤,鼻端嗅到一点清苦的药味,烛光下可以看到辛夷的手很粗糙,手心有薄茧,那是常年用药臼留下的痕迹。
他的手支在隐囊上,半闭着眼:“辛夷,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喧闹声从窗缝钻进来,屋里静得有些寂寥。
辛夷将手中的玉盏放下,力用得大了点,发出一声脆响,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我侍奉仙翁多年,从来没有离开过绵山,我也没有地方可以去……”
“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燕奚睁开眼看窗缝外的光,“我这一族就剩我一个了,看到这样的热闹和情谊,心里其实很羡慕。”
“掌门不必伤怀,以后大家都是你的同门了。”辛夷忙宽慰燕奚。
“不一样的。”燕奚自嘲似的轻笑一声,没有多年相伴的岁月累积的情谊,嘴上唤他一声掌门,在心里还是当他是外人的。
辛夷顺着燕奚的目光看向窗外的杯晃交错,心里也有些戚戚然。
“我想请你留下来继续照看绵山,你可愿意?”燕奚不等辛夷回答,继续说,“我不会待很久,到时候山上只剩你一个,你或许会觉得寂寥。”
“我很喜欢绵山,我有很多事可以做,我不觉得寂寞。”辛夷忙说。
“那可太好了。”燕奚回头对他真心实意地一笑。
病仙翁身边的贴身仆从,只怕知道的东西比那些弟子还要多,比如——神农鼎到底在哪里。
燕奚看着辛夷:“我观你也已经入气了,为什么仙翁没收你做徒弟呢?”
辛夷苦笑一下:“我们都是仙翁游离四方带回来的孤儿,先做十年八年的药童才能当外门弟子,也是我福薄,刚跟着仙翁回来不久,仙翁身体就不太好,后来就慢慢糊涂了,也顾不上点化我了。”
“这么多年都是你照顾仙翁,你辛苦了。”燕奚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件事不太对。
既然所有人都是被病仙翁救回来的孤儿,病仙翁糊涂了也该有人会感念恩情特地回来照看才是,可看起来那些外门弟子很久没回过绵山了,难道……有人刻意让病仙翁一个人留在山上。
“我困了,你也早点休息吧。”燕奚翻身朝里闭上眼睛放缓气息。
辛夷点了香炉,放下纱幔,轻手轻脚退出去关上门。
这的确是个十分会照顾人的药童,可整个百草门的人都这么放心他一个人照顾病仙翁,为什么呢?
他的手从袖中摸出文涛的随意袋,里面有可以让人说真话的迷魂咒,得想个办法避开所有人耳目给辛夷用上一个。
不到天亮,秦怀古和青龙令主就走了,其他人喝得酩酊大醉,绵山上的酒香环绕了七八天,人们才断断续续地离开。
姜黄是最后一个走的,他眷恋地回头看了一眼过去睡的大通铺:“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了。”
燕奚很真诚地说:“绵山随时欢迎你们。”
姜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没说话。
病仙翁不在了,师兄弟不在这里,绵山只是一座山,而不是他们心中念念不忘的师门了。
不想轻慢新掌门,姜黄振作精神笑着说:“掌门也该多收几个徒弟,以前漫山遍野都是师兄弟们撒欢的身影,当时觉得聒噪,现在想起来却是欢乐。”
“绵山有辛夷就够了,”燕奚和他并肩往山下走,“听说你是做药材的生意的,四方城的知味堂也是你在供药材,你若是到四方城,可到青竹堂来寻我,我知道两家很好的酒馆。”
“一定,一定。”姜黄拱手笑笑。
燕奚拿出一小瓶酒递给他:“这是我自己酿的,你若不介意,带着路上解渴吧。”
“多谢掌门。”姜黄接过去,行礼踏进传送阵。
“我也回四方城去了,绵山就有劳你了。”燕奚回头对辛夷说。
辛夷忙说:“掌门放心,我一定会看好山门的。”
燕奚一脚踏进传送阵,却不是被送回四方城,而是出现在姜黄身后不远的地方,他带着隐匿符,姜黄看到银光闪烁却没看到人。
姜黄急忙擦掉地上的传送阵:“这阵法也不太好用。”
这是京城一家客栈的上房,也是姜黄每次入京贩卖草药住的地方,他离开这几天也没人敢进房来查看,也无人发现地上的传送阵。
姜黄随手将燕奚送的酒放到桌上,离开了几天,他得去看看自己的药材怎么样了,还要去拜访几个药堂的当家,真是忙得脚不沾地。
燕奚很有耐心地等了四天,这天姜黄拿着账本进来,一边对账一边随手开了酒瓶灌下一口,刚觉得不对要吐出来,又品出一点甘醇的韵味:“这酒不错啊。”
还没等他喝第二口,整个人就趴在桌上晕得不省人事。
燕奚这才扯掉隐匿符走过去,酒是他随手在绵山酒窖里拿的,只不过加了守门藤的汁液,别说这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