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不过感恩节。
十一月初，各大商家就开始陆陆续续准备圣诞。越是临近十二月，街上的圣诞气息就越浓厚。
置地广场位于中环的核心区，几座办公楼由玻璃廊桥相连，中间是一个只有大约三层高的中庭广场，连接着文华东方酒店，零零散散地分布着一些精品店。每逢圣诞，中庭广场的布置是最为别出心裁的。这一年的主题是小怪兽的朱古力工厂，粉紫相间的色系，可爱中透着点诡谲。
乔安和左伊相约在置地中庭的Fuel espresso买咖啡。两人见了面，相视一笑——款式相似的框架眼镜，几乎同款的Burberry风衣，颜色低调的衬衫，剪裁相似的深色西装裤，脚上是只有颜色略有不同的RV方扣平底鞋。重合度能达到这种程度，不知该说她们两人心有灵犀，还是说中环社畜的时尚品味臭味相投、毫无创意了。
左伊已经点好了咖啡，坐在高脚凳上向乔安招手，手边是两个Fuel espresso标志性的青蓝色的小碟，上面各放着一个小巧的玻璃咖啡杯。
左伊和乔安在纽约读法学院的时候是同学，毕业后两个人都来到香港做资本市场相关的非诉业务。乔安进了一家这些年发展迅速、风头正盛的美资律所做IPO；左伊则进了一家规模颇大、久负盛名的英国魔圈所做发债业务。这几年外资律所的资本市场业务发展势头很猛，两个人各自忙得昼夜颠倒，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彼此哭天喊地地抱怨一通。然而这半年两人好像逐渐竟然过出了时差。乔安负责熬前半夜，左伊熬后半夜。因而虽然都在置地广场工作，却仿佛很久没有见面了。
“都帮你点好了。Latte piccolo，classic blend。”左伊说，把一杯咖啡推给乔安，“我是不是很贴心？”
Fuel espresso的latte piccolo质量极为出色，小小的一杯，香气浓郁，好像酒吧里的一个shot，对于打工人的周五下午，真是集提神醒脑和舒缓心情于一体的佳酿。
“贴心贴心，你最贴心。”乔安毫无感情地说着，抿了一口咖啡，抬眼道：“我今天不能留很久，要早点回去。”
左伊翻了个白眼。她五官艳丽，明眸善睐，故而那个白眼翻得极其夸张。她嘲讽道：“我就知道，上亿的大生意又在等着你。没了你不行，没了你公司上不了市，敲不了钟。”
“得了吧，一天天就知道嘲笑我。你我都是打工人。打工人何必为难打工人。”乔安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你不知道，我们所这几天，都乱了套了。”
“怎么了，你们所又搞出了什么八卦？”左伊好奇道。
乔安供职的A&B律所，是个在美国Vault排名前十的国际大所。然而不同的律所有不同的风格， A&B香港办公室的特点，一言以蔽之，就是极其抓马。
香港资本市场上四个女魔头，A&B占了三个。最上面的是亚太区主管合伙人Monica，Monica出身显赫，又是牛津毕业的学霸，一路走得强势又优秀，早就是业界明星。她下面是以技术过硬、风格犀利、态度强势闻名的香港管理合伙人Katherine，和Katherine并驾齐驱但是素来不和的是人脉广泛、长袖善舞的大中华区主管合伙人苏飞。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似乎是个饱含性别偏见一个负面评价。A&B这三位女魔头汇聚一台，却是唱了一出好戏。自从Monica替代原来从纽约总部派来的老白男做了亚太区主管合伙人，力排众议地提拔了Katherine，又大刀阔斧地从另一家美资所高价挖来苏飞，A&B在香港的业务可以说是蒸蒸日上，市场占有率一路飙升。至少在股权资本市场这一块，几年内已经从中游水平一路飙升，已经快要赶上市场上风头最盛的几家外资所。
伴随着这一路高歌猛进的市场地位，Katherine和苏飞之间的竞争越发激烈，逐渐有了一山不容二虎的趋势。这一年来，搞出了不少让同行们津津乐道的八卦。很多人都推测，就在年底，Katherine和苏飞之间必然要走一个。
乔安巡视一周——Fuel espresso是中环一个非常热门的聚点，她放眼望去，至少看到了三个熟悉的猎头。她把声音压得更低，道：“你大概也听说了，苏飞要走了。”
听到八卦，左伊眼睛放光，问道：“我早听到有这个传闻——我好奇的是，她把谁一起带走了？”
“这才是让我头大的问题。”乔安郁闷地叹息着，“她不仅带走了自己的人，还把我们美国组的人一起带走了！”
香港IPO市场上，律所里一般由香港组和美国组两个团队协作。香港组负责整体项目的协调、尽调、法律问题的梳理、监管机构的沟通，以及交易文件的撰写和谈判，而美国组则负责繁琐的招股书披露和相关的工作。A&B的女魔头们都集中在香港组，美国组相对弱势，由乔安的老板谢莉带领，大多数时间是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