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二日。
经大理寺查清,慰城护城将军李皓因私寻仇,刺杀玄灵宫主及终南山首徒。
人皇下令,诛其九族,家产充公,仆人流放。
另,慰城四大家主御下不严,着令罚去三年俸禄,并协助皇长子顺王君离渡三日内寻回梓商道长。
同日,傍晚。
慰城明家庶三子明阳,被人揭发杀害何家之主何放,经查实,人证物证乃至杀人目的确凿。
明家之主明翰震怒,当即除去明阳族谱将其送入大牢,上报朝廷择日问斩,处事雷厉风行,令人咋舌。
不过也难怪,慰城刚触了皇帝的霉头,明翰自己躲着都来不及,偏偏是他的儿子又闹出了事,而且还让人给逮住了,明翰自然是气的恨不得当场杀了明阳。
可二人总归是父子,明翰毫不犹豫的放弃了明阳,难免让人唏嘘。
***
不过无论外面怎样闹腾,风铃别院里住着的两位依然乐的悠闲,任谣言铺天盖地。
这几日里,饭菜全包给了梓商来做,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做的饭好吃归好吃,可全是粗茶淡饭,一点肉沫子都见不到。
念卿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一大早她就命人送来了一堆新鲜的食材。
今日大雾四起,隔远一些,便看不太清物。
念卿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几个小厮一趟一趟的搬运着食材,微微出了神。
她双手抱胸,脑袋抵着门框,靠姿散懒,没骨头似的,瞧着也没什么精神。
晨间无风,那一头青丝老老实实的垂落在她身后,有一两缕飘散在了她的肩头。
梓商过来准备早膳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画面,他怔了一会儿,忽然想起半月前在雁归湖初见她的时候,也是这样大雾弥漫的清晨,少女一袭白衣,一副银面,宛若九天玄女,跌入他的视野。
他恍惚了一瞬,思绪飘远,忆起第一次听说“念卿”这个名字的时候,也是缘于四年前那封名扬天下的威胁信。
那时的人们都说,她是一个狂妄无知之辈。彼时他不了解,也没兴趣探究,专心的抱着一本剑谱琢磨。
后来那封信上的内容实现,世人惊恐。于是又说,她是一个暴戾嗜血之人。
彼时他正在作画,不知真相下掩埋的隐秘,心中对于灭门惨案中被殃及的无辜虽有怜悯,却也无力去管。
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的存在,输了,便只能死,怨不得他人,他亦不想多做评价。
再后来,她以一人之谋让玄灵宫位居四门之首,成为人人敬仰的存在。
他那时便觉得,也许这样的人,天生就应该站在高处俯视众生。
直到那一日,他第一次看见她,眼中的她与想象中的她没有太大差别,却又好像毫不相同。
她散漫、淡漠,却又透着骨子里的倨傲。
刚遇见的他们,彼此戒备,彼此试探,可偏偏打成了平手,谁也不显分毫。
后来再相遇,确实是他故意的,他找了人盯着枯鬼茶坊,她刚一出门,他这边就收到消息去找她制造偶遇。
后来一次次相处,他发现她很像他想象中的样子,但似乎又有些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他始终说不上来。
也许是,眼前的她,更像一个普通人。
“看够了吗?”
念卿突然出声,拉回了梓商飘散的思绪,送食材的小厮们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这处别院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梓商走过去,随口问道:“怎么突然让人送了食材?厨房里不是还有吗?”
念卿斜了他一眼,语气极为不满,“用那些你做的都是什么?粗茶淡饭还没吃够吗?”
闻言,梓商轻笑一声,终于明白过来她的怨气在哪了,故意道:“怎么,念姑娘不喜欢这些素食?”
他突然逼近她,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压低了声音低语:“原来蝴蝶也喜欢荤食吗?”
他靠得近,两人之间不足一寸距离,念卿愣了愣,随即撇开眼侧身走开,镇定自若的道:“蝴蝶只是我的本体,况且我在人族待了这么久,虽然不太想承认,但也确确实实染上了一些人的习性。”
“再者,”她转身看着他,没好气的道,“我又不穷,何必连口腹之欲都要吝啬?”
“这样啊。”梓商点点头,旋即赞同道,“看来这两天委屈你了。”
优烈不挑食,用不着他当大爷供着,自然便也犯了懒,糊弄了事,却忘了它的主人也得供着。
念卿冷哼一声,忽然问道:“厨房里本有不少食材,虽则比不得新送来的新鲜,但也并非食不得,你为何非得做那些个粗食?”
“因为好做。”梓商看她一眼,忍着笑意,回答的理直气壮,“简单又省时间。”
念卿抿唇,突然很不想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