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有什么黄牛?哪里是什么牧童?明明是一个足踏双龙的青衣男子,他剑眉下一双星目,目光里竟饱含柔情,嘴角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是他!
每次轮回转换之际,来收集修补自己碎魂的人就是他!
那么,玄都嘴里不能接受失去自己,不能忍受这个世界没有自己的人便是他了吗?
陆云华眼见着对方眼里的不舍愈来愈浓,正疑惑间,对面云烟四起,男子和青龙皆没了踪迹。骑在牛背上的小童倒是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小童已远去,小童的歌声也渐不可闻。
陆云华仍呆立在原地。
万丈云烟之上,一着素服的男子亦呆立在云彩之后,痴痴地向下望着。
“何必呢?招惹她做什么?现在又巴巴地当上望妻石。”一玄服男子推门进来,见素服男子的模样,便摇着头嫌弃地自己去倒茶喝。
素服男子没有回头,亦没有应声,仍是站在那里,目不转睛。直到下界那个着青衣的女子扬手散去身形,他才不舍地来到桌旁坐下。
“只是想见见她。”素服男子拿起桌上的茶碗,复又放下,另取一只杯子,倒了清酒一杯。
玄服男子又是嫌弃地看了一眼:“你是怕她真不记得你吧。”
素服男子低下头,看不清眼底的情绪,慢慢地啜着怀中的酒,直到杯中酒尽,他才慢慢地开口:“忘记对她才是最好的。”
“嗤,知道她上哪去了不?”玄服男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嗯?”
“她去看你唱戏了。”玄服男子丢出一记炸雷。
“什么?”素服男子倏地一下站起身来,说声告辞便不见踪迹。
玄服男子耸耸肩,对这个睡觉时原神偶尔会清醒出游的老朋友的行为,他是一点都不会觉得意外的。
两个疯子,两个不会权衡利弊的疯子。
唱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
台上的戏疯子正卖力表演,他才华出众,演出惟妙惟肖,将台下众人的目光牢牢吸引到一处。
陆云华隐去身形,就站在戏台之下,眼神随着少年而动。
台上的少年已与上次见到的小小人大不相同,脸渐长开了,眉目便与那个足踏两龙的男子越来越相似。
戏演完了,少年的出众让他得了地方长官的青眼。自此,他便要离开戏班,结束演戏生涯,赶赴文学之约。
奔跑的马儿扬起一路尘土,将过去远远甩在身后,带着少年,向未来狂奔而去。
大道旁,亭子里,一着绿衣的女子静静地倚着栏杆望着远方。直到路尽头出现一个小小的点,那一小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大,原是一匹奔跑的骏马。
不必细看,女子便知马背上驮着个少年,驮着自己此时正等候的人。
少年勒住马头,将马拴在亭下的树上,取下水囊便往那泉眼处去。待到他将水囊注满水回身时才发现亭上立着个女子,且那女子正盯着自个看。
少年不解地将水囊放回去,朝女子作了个揖,也不休息了,解下马就想走。
女子见人要跑,赶紧出口留人:“少年人,赶路不乏吗?便是你不需要休息,这马也得歇歇啊,莫非你想跑死它?”
“少年人?”少年嘟囔一句,抬眼看了看女子,又看了看明显累着了的马,想想还是将缰绳拴了回去,又从亭下找出只桶来,打了半桶水饮马。
“少年人,马是解了渴了,你呢?”女子一直盯着少年手上的动作,直到他闲下来才继续开口。
少年又将水囊从马上解下,拿着它冲女子扬扬手。
女子嫣然一笑:“那水你还是留着路上喝吧,这上边可是有不夜侯等着你呢。”
少年一听这话,眼睛一亮,不再推辞,拾阶而上,直往亭中来。
“这茶,能令人少眠,神清气爽,正有利于赶路呢。”女子一边说话一边拿起茶壶给少年倒了一碗。
少年人抱拳道声多谢,便拿起茶碗一饮而尽,让这不夜之侯进入体内,解渴提神,人越清醒有力,天黑之前能赶的路越多。
女子提起茶壶,又倒了一碗,口里说着:“少年人,请吧。”
“少年人?为何唤我作少年人?姑娘看着也不老啊?”少年疑惑不解。
女子低头浅笑:“正在舞勺,未及束发,不唤少年人唤什么?”
少年人摇摇头,抱拳作了个揖:“在下姓陆,姑娘如何称呼?”
女子仍是笑着说话:“巧了,我也姓陆。”
少年看着亭外没有尽头的荒凉,又指指石桌上的茶壶,认真地发问:“陆姑娘,这荒山野岭离城可远得很,你孤身一人,怎会在此?还有如此好茶?”
陆云华从善如流,不再口呼少年人:“陆公子,若说我是专程等在这里为你送行,你信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