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清晏到宣德殿外面的时候,四皇子的身子已经摇摇欲坠了。
他在炎炎烈日下跪了三个时辰,跪得口干舌燥,头晕眼花,原本替母妃喊冤的嗓子,也粗粝得不像话。
他应当是哭过,脸上的泪痕被烈日晒焦了,起了一层皮。
身边忽然来了一道白色的身影,四皇子回头,却看见是商清晏。
商清晏的神情恹恹的,撩起下摆,便跪到了四皇子身边。
他还未开口,四皇子便急切问道:“你来做什么?”
商清晏淡淡看了四皇子一眼,没有回答四皇子,只是对宣德殿的方向道:“臣求见圣上。”
不一会儿,潘德走了出来,对商清晏道:“圣上忙于政务,闲杂人等,一概不见。”
商清晏道:“臣此番过来,是向圣上索求先帝之物。”
哪怕先帝是商清晏的生父,可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在外,是不能称呼先帝为父皇的。
四皇子震惊地看向商清晏。
辛淑妃从辛府带回宫的东西,现在是谁沾谁倒霉,商清晏怎么还上赶着过来?
商清晏道:“还望公公替我转告圣上,淑妃娘娘从宫外带来的那张信纸,原是我夹在其中的。”
简单一句话,却是能解了辛淑妃的困境。
潘德知道圣上在意辛淑妃,连忙转身回了宣德殿。
四皇子把商清晏的话当了真:“你说的可是真的?那信是你夹进去的,不是母妃的?可是你为什么要在母妃的书中夹入那封信?”
四皇子此时把商清晏当作救命稻草,一连串的疑问亟待商清晏回答,然而商清晏始终没跟他说一句话。
潘德很快出来:“圣上召见二位。”
商清晏淡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四皇子跪得太久了,膝盖针扎一样刺痛,猛然起身,根本就站不稳,摇晃了一下,就直直往商清晏的方向栽去。
商清晏像是背后长了眼,及时避开,没让他碰上自己一片衣角,还好潘德手疾眼快,在四皇子倒地前搀住了他。
四皇子看着商清晏的背影,不禁咬了咬牙,又默不作声跟上。
等到了宣德殿内,四皇子心里的委屈再次爆发出来,他强忍着泪水,对圣上道:“父皇,母妃是冤枉的。”
圣上没有理会四皇子,而是看向商清晏道:“你怎么说?”
商清晏笔直地跪在地上:“那首诗,确是出自先帝之手,只是那首诗,写成时日是在康佑四年,而非在淑妃娘娘闺中之时。”
圣上一双眼睛充满阴郁:“先帝登基之初,便以倡俭为由,在宫中禁用了绀碧纸。”
商清晏不卑不亢解释道:“的确,但宫中虽然禁用,原本积存的绀碧纸却没有被销毁,偶尔,先帝会用宫中积存的绀碧纸写诗。便是圣上如今下令寻找,也可在宫中找到些许绀碧纸。”
先帝和辛淑妃在闺中便私相授受的嫌疑洗去一半。
但圣上再次追问:“你可知,那诗中所写的女子是谁?”
殿中寂静下来,四皇子紧张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商清晏不紧不慢道:“是淑妃娘娘。”
圣上冷哼一声,四皇子身上的冷汗再次冒了出来。
淑妃曾是先帝之妻,且先帝对辛淑妃可谓宠溺,登基多年,后宫未入一人,也只留下了商清晏一个皇子。
圣上对辛淑妃同样宠溺,可这份宠溺,终归被崔皇后和周贵妃瓜分出去大半。
人是不能有对比的,一旦对比起来,便高下立见。
哪怕这是心照不宣之事,但把话摆到台面上,还是让圣上挂不住脸面。
四皇子知道自己不能一直处于被动,便哽咽道:“父皇,从前的事都过去了,不是吗?”
可圣上明显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他一双怒目紧紧盯着商清晏,看着这个跟先帝如出一辙的孩子,让他想到太多不那么美好的回忆。
商清晏道:“若臣没有记错,淑妃娘娘在此之前,从未看过那首诗。”
圣上想到那天辛淑妃的反应,她认出了那是先帝的笔迹,却始终不承认她看过那首诗:“那又如何?”
商清晏道:“那首诗,的确是先帝写给淑妃娘娘的,先帝写的时候,臣就在旁边练字,先帝写完后,只是自己收了起来,并没有让淑妃娘娘知道。”
圣上看着商清晏,似乎在揣测商清晏话中的意思。
商清晏道:“先帝宠爱淑妃娘娘,然而当时宫中盛传着一句诗词,‘落花虽有意,流水继无情’,先帝对淑妃娘娘一往情深,淑妃娘娘却时常愁容不展。所以先帝写过这首诗后,并未给淑妃娘娘看过,亦或者说,先帝写的许多有关淑妃娘娘的诗句,都从未示与他人...”
商清晏的语气淡淡的,像是寒江上的一股轻烟,冬晨的一抹薄雾。
他平静地当着异父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