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商清晏和虞安歌赶走后,姜彬坐在灯前又看了一会儿卷宗,忽觉腹中空空,便唤人去做一碗面。
没过多久,仆从端着一碗鸡汤面上来,姜彬拿着筷子吃了一口,却是眉头紧皱:“将厨子唤过来。”
厨子脚步匆忙地过来,一看到姜彬,便跪了下来:“小的拜见青天大老爷!”
姜彬拿帕子擦了擦嘴,指着一旁的面道:“都说江南缺盐,盐价飞涨,这碗面倒是并不寡淡。”
厨子小心翼翼抬头:“您是钦差大臣,就是亏待了谁去,也不能亏待了您。”
姜彬嗤道:“你把这碗面吃了。”
那厨子倒也干脆,起身捧着那碗面,跪在地上就狼吞虎咽吃了起来,只是他吃的时候,脸上一片狰狞。
等一碗面见底,那厨子还擦了个嘴道:“好吃。”
姜彬脸色铁青,厉声质问道:“谁派你来的!说!”
中午的饭菜还好好的,夜里的饭菜却咸得难以下咽。
那厨子一缩脖子,老老实实答道:“回大人,是南川王派小的来的,南川王说,若今晚的琴师在您这儿待的时间超过半个时辰,就让小的好好给您做饭,若他在您这儿待不够半个时辰,就让小的给您的饭菜里撒十勺盐。”
姜彬一听这话,气得直拍桌子。
他这个师弟,从前就小心眼儿,睚眦必报,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脾性依然不改。
他不过是把人赶出去了而已,就遭他这般报复。
姜彬道:“江南盐很便宜吗?让你们这般糟蹋!”
那厨子连忙接话:“早先是不便宜,但巡盐御史来了之后,价格大跌。不仅官盐便宜了一半,过年期间,城中到处流窜着私盐贩子,若好好讲价,一百文一斗的盐都能买来。所以大人不必太心疼那十勺盐。”
姜彬道:“本官是心疼那十勺盐吗?本官...本官是...”
姜彬被商清晏气得脑门发热,说好的他铁面无私,不讲私情,可商清晏又是冒充琴师,带着虞大人过来,又是借厨子之口,大肆夸耀虞大人的功绩。
一番操作下来,他还怎么保证不偏私?
姜彬骂道:“他简直是无孔不入!”
那厨子低声道:“小的不敢夸大其词,大人稍微打听就知道了,要不是虞大人,只怕江南有一大半人,大过年的都吃不上有咸味儿的饭菜。”
姜彬道:“住口!”
那厨子吞咽了一下口水,知道就凭他是南川王的人,姜彬再生气也不会把他怎么样,就大胆开口:“其实对于咱们老百姓,哪儿会想什么作派正不正,只要能让咱们吃上盐的官,那就是好官!”
姜彬怒不可遏,对仆从道:“拖下去!把他给我拖下去!”
仆从过来钳制着厨子的手脚,厨子当即爆出来一大串人名。
姜彬担心影响自己的判断,根本不想听,奈何这厨子的嘴太厉害了些,报人名又快又清晰,他就是想听不见都难。
好奇心驱使下,姜彬又抬手制止仆从,怒气冲冲问道:“这些人都是谁!”
厨子道:“这些人是虞大人严刑拷打,从那七个被抓盐商口中逼问出来的盐官,他们明里抬高盐价,暗地里官商勾结,贩卖私盐。钦差大人若是要查江南盐政,不要看闷着头看那些卷宗,建议先从这几人身上查起!”
姜彬一口恶气舒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挥手让仆从把厨子拖下去。
人都走后,姜彬翻看卷宗,厨子报的那一串人名还是在他耳中萦绕不去。
他愤而摔书,痛骂几声:“娘的!娘的!娘的!”
然后提笔把那些人名都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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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差大人的到来,让江南局势骤变。
原先虞安歌跟龚知府针锋相对,谁都寸步不让,现在因为铁面无私的姜彬,两方人马都变得畏手畏脚起来。
虞安歌不敢再做什么指鹿为马抄家的混账事,龚知府也不敢明目张胆,让下面的人抱团抵抗巡盐御史下发的一系列指令。
除了商清晏通过厨子之口,把虞安歌查到的一些跟盐商勾结的官员名字报上去之外,龚知府也给了姜彬一个名单。
上面是近些年来,懒政怠政,盐税收缴不足,以及放任私盐贩子泛滥的盐官,沈至青赫然在首位。
比起厨子说的那些盐官,龚知府给的这份名单,显然更值得姜彬去查。
可刚正不阿,大公无私的姜御史,到底是偏颇了,从虞安歌手中接过了那七个受尽酷刑,命都快没了的盐商,逐一审问。
江南盐政正朝着诡异又合理的方向发展。
向家已经做出了第一批海藻盐,经过向怡对向家上下的游说,最终确定,海藻盐只比之前普通的细盐每斗贵五文钱。
尽管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