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着药壶进出的仙侍识相地退了下去,屋内只剩下父女二人。面面相觑,竟让人无故生出些许无措。
紫穹的眼神殷切,斑白的双鬓在此刻看在格外催人老。话外之音,乐云不可能听不出来,她扯了扯嘴角,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捡起另一个话题,道:
“帝君,你生了许多白发了。”乐云看着紫穹肩后的白发,“如果娘亲还在的话,应该也生出这样多的白头发了吧。”
“神仙也会老吗?这句话——”紫穹的眼神像在看襁褓中的乐云,很是慈爱,“这句话你小时候经常趴在我的腿上问我呢。我说,神仙当然会老了。”
“神仙也会死。”乐云随即说。
这句话让紫穹眼中生出几分不忍,他嘴动了动,反复斟酌,字斟句酌,最后肯定道:
“但娘亲的死,是我的错。”
他直起佝偻的脊背,想去掖掖女儿的被角,乐云借势往身后一倒,靠在床头,将被角拉过来。紫穹没摸到,手在空中收回去也不是,递上前也不是。
“别拿爹的错,惩罚自己。”
乐云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看着几度欲言又止的紫穹,她也想开口问,但还没问出口,紫穹便已经站起来身,他的视线不经意间逡巡过屋里子每个角落,最后落在床边的那张桌子上。
桌上摆着半盏茶水,似乎还在冒着微微热气。
该死……怎么走也不知道把茶藏起来。乐云的眼神在紫穹转过身去的那一瞬间眼神蓦地阴鸷起来,恨不得立即将那个茶杯击碎。
紫穹忽然开口:“乐云,有些茶水和药修开出的药不能一道喝,会坏事的。”
乐云:“谢、谢帝君,我知道了。”
待紫穹走后,屋子便又只剩下乐云一人。这时下魄的身形从床帘背后走出来,端起方才那盏茶,玩味道:“上殿的父君大人不都提醒上殿了吗?会坏事,上殿应该也是个聪明人,不会听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吧。”
“我倒要问问你,你是什么意思?”乐云反唇相讥问道。
“我说了要帮你,当然会无条件帮你。反正那女人我早晚是要杀的,是自己动手还是假手于人更省力些我自然知道。你放心好了。”下魄话锋一转,“不过嘛,既然要帮忙,当然要扫除一切障碍咯!”
乐云抬袖飞出一柄尖刀,擦着下魄的耳垂飞过去:“那可是帝君!你若是敢把歪心思动到我仙界之人身上,我绝不会放过你!”
自此,乐云彻底将面前这人的面目瞧得一清二楚,传说中能毁世的下魄,果然恶得彻底。利刃自然锋利,使不好,说不准还真会伤到自己。
下魄笑意张扬:“上殿别着急,成日动气对身体不好。我安静些就是,安静些就是。”
“话说回来,上殿如此野心,是因了您娘亲的缘故吗?”
乐云本就心烦气躁,听到下魄这句话更是双眼通红,直勾勾盯着她。
“滚。”清河从门外跨进来,遮蔽住了门口大部分的光亮,“给我滚出去。”
清河抬手扼住下魄的脖子,却在刹那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而门外涌进来一群药修、仙侍,将门槛踏得咔咔作响。清河这回正大光明地行至乐云面前,弯身看着她,心中一阵酸楚:
“她和你说了什么是吗?”
乐云被搀扶着重新睡下,摇摇头。
“那,是帝君是不是?”清河声音轻柔,小心翼翼地捏着被角,“嗯?怎么眼睛那么红?”
乐云将头缩在被子里,再度闭眼摇摇头。清河在床边蹲下来:“我向帝君请了旨,我今日守着你好不好。”
蜷在被子里的人忽然变得小小一个,她良久没发出动静,像是在考虑清河方才说出的那句话。
“清河仙君,上殿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走上前来一位仙侍,她见乐云许久没进食,遂呈上来一碗羹,又看了眼缩在被子里的乐云,神色为难地向清河求助。小小一碗羹被清河端过来,捧在手里。他刚想直接舀起一勺,但还是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掀开被褥一角:
“我喂,行嘛?”
被褥里的脑袋动了动,清河偏头去看,发现她在点头。
乐云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在回答哪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