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大与何二是一对亲兄弟。
两人都是昌县当地人。
都是夜里打更的更夫。
兄弟俩都在四十岁左右,白天给人打短工,晚上兼职更夫,日子倒也活得滋润。
明年就能攒够银子,重新起一座新房子了。
到时候兄弟俩就可以各自拥有一座房子,两家人不用再挤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不方便了。
“笃!——”
“笃!笃!笃!”
“丑时四更三点,天寒地冻。”
凄凉夜下,打更的声音,越走越近。
一进入宵禁,整座城市都陷入浓黑夜幕里,空荡荡的街道上,商铺、宅子、民屋门窗紧闭,万籁俱静,周围都是乌漆嘛黑一片,有些瘆人。
夜里偶有咳嗽声响起,能把人吓得一惊一乍。
半夜的咳嗽声音带着压抑,沉闷,幽幽传来,听着像是棺材里的死人咳的。
自从当上夜里更夫的头一天起,上一任更夫的田伯,就一脸郑重的交代何大、何二俩兄弟,晚上打更,有三忌。
一是忌讳红色。
身上切不可出现任何跟红色有关的颜色,比如红衣、红绳、红灯烛、红灯笼都不行。
红既是火,也是鲜血的颜色,最容易招惹来一些死不瞑目的脏东西。
二是忌讳大呼大叫,乱跑乱跳。
小心惊了神。
三是忌讳走回头路。
夜里打更最容易撞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只能前进,不能回头跑。因为人活一口气,只要胆气在,寻常一些怪事就缠不上身。而一旦回头走,胆气一些,邪风容易趁虚而入,回头路变断头路。
田伯的搭档,就是这么没的。
大半夜被一条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饿绿眼野狗吓到,人吓得往回跑,人失踪了一夜,结果第二天被人发现淹死在了阴邑江里。
所以田伯才会提前退休。
由何大、何二俩兄弟接了更夫这个职业。
年轻人,火气大,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晚上不容易被一些神神怪怪的事给缠上。
一开始,俩兄弟夜里打更,也觉得瘆得慌。
但随着时日一天天过去,什么都没发生,兄弟俩觉得这更夫也没田伯说得那么邪门嘛。
兄弟俩觉得那三点更夫忌讳,都是田伯为了吓唬晚辈,镇住气势,随口胡诌的。
但好在,不信归不信,兄弟俩倒还没犯浑到故意去破坏禁忌,给自己招惹麻烦。
手提勉强照明的灯笼,何大、何二此时正经过勾栏瓦肆,哗哗——
忽然,夜幕沉寂的勾栏瓦肆里,响起井水打水的动静。
哗哗哗——
接着是水花泼溅声音。
哗——
这回是把水泼在地上的声音。
噗通!
哗哗——
黑幽幽的夜下,再次传来木桶放下井里,然后继续循环着打水。
夜里的水,很凉。
“哪来的水声?”
“哪家勾栏的人,三更半夜不睡觉还起来打井水洗东西?夜里井水凉,就不怕冻坏了手?”
何大、何二好奇对视一眼。
“这勾栏瓦肆里住的都是清倌人小娘子和名妓,不知道是不是平日里那些让我们哥几个高攀不起的清倌人在夜里洗东西?”
何二忽然色心上头。
“老二,别多事,这些勾栏清倌人不是我们能碰得起的,要万一招惹到了哪家勾栏的清倌人,扣掉你我兄弟二人一个月月钱都未必能赔得起。”
性格稳重些的何大,本来是想劝走何二的。
但天天枯燥打更的何二,并未听进去自己亲大哥的话。
“大哥快来,水声好像是从这家勾栏传来的。”
“大哥,正是这些勾栏清倌人、名妓不是我们能享受得起的,所以现在夜深人静,没有人看见我们,我们更应该要多看几眼才对。”
性子急躁的何二,还不等何大阻拦,人已经爬上一堵砖墙,悄悄探头往墙里望一眼。
墙内是勾栏的内院。
朦胧月关下。
在一口井水旁。
此时正有一名身子婀娜丰满的女子,正将水桶慢慢摇上来。
哗哗哗——
女子打上井水后,居然直接在水桶旁,就着半夜的冷水,低头洗起了那一头乌黑长发来,一点都不怕着凉。
此时女子的长发已经湿漉漉,滴了一地水渍。
何二惊讶。
心中纳闷,半夜洗头本就怪事了,半夜还用寒冷井水洗头,这勾栏里的小娘子难道不怕会受风寒和得头风病吗?
“咕咚!”
看着月下凹凸丰满的身材,雪白脖颈在月光下似乎蒙上一层荧辉,何二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
好美!
好诱人啊!
真想……
何二眼底闪过欲望,恰在这时,女子似洗好了头发,哗,她提起水桶倒掉水,然后噗通一声,井口放下水桶,她继续打上来一桶水。
居然再次重复之前的低头洗头动作。
何二两眼瞪大,心底涌起一股寒意,他已经感觉到有点不对劲,想要退走,恰在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