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瓴语中带笑:“哦?你且细细道来。”
周卿人在矮檐下,不得不实诚,无奈回答道:“只因民女数年前家破人亡,被一位伯父收留,伯父伯母是村宴乡厨,民女常在一旁帮手,于是才练就了这门雕虫小技。”
崔瓴眼皮微撩,徐徐颔首。
眼前的少女举止文静谈吐文雅,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闺秀,却居然是乡厨家的烧火丫头,这可真是世事无常。
这时他忽而心下一动,居高临下的问周卿:“那么,你且来嗅一嗅本官身上都带了何物。”
哗啦,锁链一动,周卿抿了抿嘴。
不是说问了问题就给她解锁?
为什么却试探起了她?
眼见崔瓴在她三步外站定,旁边站着的婆子悄没声吸了吸鼻子,什么都没闻到。
婆子:若这小娘子能凭空嗅出点什么来,那我就真信她有神通!
大约两三个呼吸过后,周卿讷讷的来了一句:“大人身上带着刀。”
崔瓴笑容加深,点了点头。
旁边站着的婆子撇了撇嘴,眼露鄙夷。
锦衣卫身佩绣春刀,那不是明摆着的事?
又过了一个呼吸,周卿继续道:“大人身上有一玉器、一金器、一铜器。”
她话音刚落,崔瓴眼眉微弯,取下帽子摸了摸头上的金簪,从怀里掏出一枚飞鱼玉佩、一枚光滑圆润的铜钱。
旁边站着的婆子张开了嘴,眼露诧异。
周卿吸了口气,继续补充:“大人身上带着软皮鞭、还有匕首、以及……含有机关的某种弹射暗器。”
崔瓴咧开嘴,摸了摸腰间软鞭,从靴子里撤出匕首,撩开袖子露出一张小小的□□。
“还有吗?”他眼眸雪亮的问。
周卿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抬眼了了看他,却不敢说话。
崔瓴温声鼓励:“大胆说,本官恕你无罪。”
只听周卿小小声的回应:“大人身上还带了某种硬糖,或者蜜饯。”
噗嗤,温朗的男子笑声低低响起。
崔瓴从袖兜里掏出一包硬得叮当响的金桔果子,取出一枚放进了口里。
心狠手辣的锦衣卫,竟当众携带甜食,反差之剧烈不啻于冰中升火。
崔瓴边吃边笑:“好,都对了,真厉害。”
说着,他对站在一旁已经震惊到合不拢嘴的婆子挥了挥手。
婆子:完了,这丫头果然有神通!
紧跟着,婆子乖乖给周卿解了锁链,还小声的给她道了个歉。
周卿微微偏头接受了道歉,而后起身问崔瓴:“大人,既然您都问清楚了,那么民女是不是可以走了?”
崔瓴咽下口里的蜜饯,悠悠道:“先别急着走,别的也就罢了,你是怎么嗅出我这张□□的气味的?”
周卿尽量不动声色的活动了活动手脚,细声细气的回答:“凡含有机关消息的东西,都需要油脂润滑关窍,大人身上的这样暗器,用的是海狗油,此油难得,故此民女才做如此猜测。”
崔瓴喷笑,露出一口雪白牙齿。
“不是,你还知道海狗油?”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对周卿上上下下看个不停。
周卿被他看得感觉头皮发紧,闷声回答:“家父生前是军医,偶尔会接触一些军中特殊之物。”
崔瓴薄唇一合,笑容褪去。
“你爹是……?”他的眼中多了一丝审慎。
周卿缓慢而郑重的回答:“家父周睿,八年前于边疆和家母家兄一起殉国。”
崔瓴鼻翼微微翕动,她竟是曾经的军中神医,周郎中的女儿!
而这样一位满门忠烈之后,现在居然是个烧火丫头。
不知怎的,坐看血肉横飞都面不改色的崔瓴,突然觉得喉头微堵。
“我记得陛下特地有旨褒奖忠义志士的后人,怎么,那五百两抚恤银子你没收到,居然还去给人当什么烧火丫头?”
他满脸不可思议,睫毛都要翻上去。
周卿垂着头,没说话。
当年她十岁,记忆中是有抚恤银子给她家的。
是她未婚夫家里说要替她爹照顾她,将银子和她接了过去,还将她当成了童养媳,这么多年,那些银子供她未婚夫读书都已经消耗的七七八八。
现在说这些,有点没意思。
“大人,我可以走了吗?”顿了顿,周卿抬起头来,跟崔瓴对视一眼后又垂下了头。
崔瓴随口问:“这么急着走干嘛?”
周卿略带不安的捏了捏双手:“民女还要去找我那未婚夫,他是收留我的那位伯父家的长子,民女的抚恤金就是供他读书花掉的,他即将在京城……”
崔瓴漂亮的浓眉猛然收紧,她居然有未婚夫?
“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