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寂眼睛微微泛红,声音也有些发颤,他说罢,就扭过头去不肯再看她。
顾挽星忙探过身子去看他,解释道:“他们是萧酌将军带出来的旧军,当年我在临原时可是有过八百打五千的战绩的。”
卫寂不肯搭理她,还是在生闷气。
顾挽星只好一叠声地唤他名字:“卫寂。卫寂。卫寂。”
卫寂抿着唇,不肯应声。
她耍起无赖,威胁道:“是谁说想我的?这会儿又翻脸不认了,好罢,那朕走?”
手被牵住了,走不了,但牵她的人依旧闹着别扭。
顾挽星又开始哄他:“你这才病好,不要生气了,有句话不是说‘病都是从气里来’?从前季言安说你爱生气我还不信呢。”
卫寂这回看她了,面沉如水,神色不豫道:“她说的没错,我就是气量狭小。”
顾挽星忍不住笑了下,和这闹脾气的人贴了下脸,贴完也不松开他的腰,一直抱到感觉这人的身体慢慢放松,才在他耳边继续道:“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这么惜命,肯定会安排好才动身呀。”
卫寂认输似地叹了口气。
她做事从来都谨慎周全,走一步要算五步,冲动莽撞这类词是断然不会出现在她身上的。
只是理智认知如此,临到事上,他依旧免不了担心忧虑——这世道总有光照不到的缝隙,否则意外也便不称之为意外,就像那场猝不及防的刺杀......
他这么想着,针扎似的头疼逐渐明晰且嚣张,蛮横地占据了他的注意力,他放缓呼吸,合上眼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忍过去,却觉额侧一热——是挽星在揉他的太阳穴,温度和力道都极为熨帖,片刻就舒缓了来势汹汹的疼痛。
困意袭来,好像只要在顾挽星身边,他的身体就很容易放纵自己去休息。他伸出手,动作称得上迟缓地摩摸索了一阵,手指抓住了挽星的衣角,在指间绕了绕,才闭上眼睛向身体缴械投降。
头还是隐隐作痛,叫他一时睡不沉,灵魂仿佛轻飘飘的悬浮着,感受到她按揉的时候才会舒服些。
他眯着眼睛,喟叹似的哼唧了一声。
手指停顿了一下,他有点不满,从喉中发出含混低哑的语气词,催促她继续安抚他。
顾挽星抽空把人放平,继续屈尊给定平王当按摩小工,心想,卫寂这是又陷入到服药后神志不清却又坦诚过分的状态里了?
他要是清醒着,定然不会叫她听见这种,这种——她思索半天,决定用柔弱来形容的音节。
顾挽星很稀罕这个状态下的卫寂,偶尔这样坦诚直白也不错,当然要解了毒治好病之后。
对上了,和庆元公主吐槽她的话对上了。
她,建徽帝,顾挽星,确实吃这口。
日暮时分,城门即将关闭,一队士兵踩着点奔进来。
太守用袖子摸了把脸,对众人道:“今天辛苦诸位,晚上花销我请了,吃好喝好,我就不做陪了。”说完,风风火火地带着太守府的属官们往官署跑。
雷成累得呼哧呼哧,简直要对太守大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到底谁是若不经风的文人啊!
这位上云城太守是工部司农出身,一上任就城内城外的明察暗访,校准户籍登记人口,还跑去城外实地勘察农田打算开垦荒地,甚至在休息时还哼唱什么“我爱工作,工□□我”。
雷成大受震撼,原来夏京官员竟然如此上进。
同伴拍了拍他肩膀,“别发呆了,走吃饭去。”
雷成“喔”了一声跟上,进了一家街边的食肆,进去后发现人还挺多,他们一行人正巧把这家食肆的空位占满。
等菜时又有几人进来,看打扮是玄甲军的人,见位置不够,干脆和他们拼了桌子挤到一块儿。
大家一起上过战场打过仗,说话自然熟稔随意起来。
雷成感慨:“不知道我们何时也能像玄甲军一样威风凛凛。”
那玄甲军校尉见他年纪小,不由笑道:“我们那一身行头四五十斤,可不是谁都穿得起的。”
雷成到抽一口凉气,“这么沉,那远路行军岂不是......”
校尉浅浅科普了下玄甲军的历史:“老侯爷在朔离创设玄甲营,本身也不是为了长途奔袭,而是在前线对抗西漠轻骑。再说朔离虽有养马地,却实在贫困,根本养不起那么多马,玄甲营战力虽高,至多也不过三五千人。”
雷成:“可是这次不是来了两万?”
校尉道:“朝廷的财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你既说到行军,我们行军时人马皆不穿甲,此次攻伐东漠,玄甲军一人配备三匹马,一匹专门拖运铠甲军粮,另外两匹轮值赶路。”
敌境之内卸甲行军,稍有不慎就会全军覆没,而且玄甲军先是打绿柳城,又折返打上云城,在东漠草原纵横千里却没让东漠人摸到一根毛,这简直是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