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昀一声不吭地走了出来,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将岁穗挡在身后。
他眉眼冷得像是要结冰,若是视线可化为飞刀,煜尧那只手定已被他剁下来了。
岁穗被阿韶扶着退了半步,心绪复杂地看着立在自己身前的少年。
没想到他还是跟了上来,并且,为了帮她,对煜尧出了手。
“长昀——”
她轻轻地唤了一声,却在他转头的瞬间,望见了那柄直冲他胸膛而来的凌厉长剑。
率先而至的剑气似泛着冷意的冰霜,她心头重重一跳,一丝没来由的恼意划过,然后未经思索,几乎是本能地向前跨了一步。
这一步,虽隔开了长昀,却也将自己暴露在锋利的剑意之下。
煜尧见过这少年,两三年前他曾满身煞气地出现在无尽海底,一条老龙护着他,言之凿凿地说他是玄龙。
可那双属于魔族的红瞳,煜尧自问绝不会认错,即便他如今使出的是灵气,也掩盖不了他魔族的本质。
既是魔族,那便该杀!
然而,煜尧万万没料到岁穗会突然拦在长昀身前,眼看着剑尖就要刺到她的咽喉,此时收剑已来不及,他心中一慌,猛地偏了偏剑身,可还是有一丝寒芒剑气自她脖颈擦过,留下一条细长的血线。
这毫无预兆的一剑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阿韶脸色一变,在岁穗身侧架起凤云剑,长昀眼中的惊怒陡然升至顶峰,对着煜尧便是一掌,周身更是拦也拦不住的杀意。
岁穗离得最近,感受也最深,在长昀杀意迸发的一刹那,轻而稳地扣住了他的手臂。
她的力道不重,能不能拦住,也只看他听不听话了。
好在,少年虽气极,垂落的眼里满是愤怒与不甘,却也没有不管不顾地冲出去,他忍耐似的顿了许久,最后只能闷闷地看着她脖颈处的血线,颇为自责地摁着自己的指骨。
魔物没杀成,还受了他一掌,又见岁穗如此护着这魔物,煜尧闷哼一声,胸膛里凭空冒出一股火气,像是要撑裂了一般,怎么压也压不下去,他皱着眉,沉声道:“岁穗,让开。”
伤口不深,岁穗没有理会,她轻按了按长昀的手臂,转过头对着煜尧时,却是少有的疾言厉色:“煜尧,屡劝不听在前,无故伤我神侍在后,你今日还要闹到什么地步?”
“无故?”煜尧扫了眼站在她身旁,恨不得冲上来将自己撕碎的少年,从鼻腔里冷哼了一声,“你可知他是什么东西?”
长昀冷漠地盯着他,心中却渐渐生出一丝不安。
“——如此罪恶滔天的魔族,不早早杀了,难道要等着他羽翼丰满,再祸害世间生灵吗?!”
这冠冕堂皇的话让岁穗心中涌出一种难以忍受的厌恶,她闭了闭眼,许久后,才凉凉地开口:“所以,他做过吗?”
“什么?”煜尧像是没听清她的话,又像是想不明白她怎么会问这么一句。
岁穗看着他,冷静而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残害无辜,祸害生灵,他——做过吗?”
气氛陡然沉默下来,阿韶不安地攥了攥手中的凤云剑,撇过头看了看一脸平静的岁穗,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长昀,实在瞧不出他身上有一丁半点魔族的样子。
少年无动于衷地站着,脸色苍白的过分,除此以外,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连那双墨黑的眼也是沉寂的。
只有岁穗觉察到了他藏在袖袍下的些许异样。
在听到“魔族”二字后,少年劲瘦的手臂倏地紧绷起来,既僵硬,又沉重,不知是愤怒还是紧张,但片刻后,又奇异地放松下来。
煜尧一张脸黑沉着,先前温润的气质荡然无存,他抵着牙关,却也不屑于扯谎,一字一顿地答了句:“不曾。”
他这个年纪,尚来不及成事,也正是如此,才要早早杀了,以绝后患。
魔族本就不该存在于世间,他们因煞气而生,乃至邪至恶之物,若放任自流,只会毁了这好不容易诞生的生灵界。
岁穗听完煜尧不情不愿吐出的两个字,倒是松了一口气。
她还曾担心过自己万一看错了人该如何,好在长昀和她想得一样干净,并不是话本里那样。
她定了定神,再开口时,语气里的维护之意显而易见:“他既未做过恶事,如何就能断定他有罪,该诛杀呢?”
“他是魔族——”
“魔族生来有罪?”
岁穗近来看了不少仙魔之间的争端,却并不认同仙界歧视魔族,视魔族为异端的看法。
魔族中行大恶者该诛,但那些不曾做过坏事的魔呢,仅仅是因为魔族的出身,就该通通杀了吗?
这和人间旧史中那些屠城灭国的恶行又有什么分别。
而人仙妖皆有律法,若律法不能一视同仁,那公平又从何说起?
或许是岁穗眼中的厌恶与失望太过明显,煜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