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既发现,萧宜又对自己冷处理了。
她没有解释半点儿那晚她没有任何理由爽约的事情,偶尔有工作上的对接也是公事公办,每天下班走得出奇地早,上班也碰不到一起。
尽管两人在同一家公司,住得也近,但有人存心避开,见面的次数也是寥寥。
直到这个周五,他们一起坐上去H城的高铁。
为的是一个癌症筛查的项目。
钟既分管新开拓的医药板块,理应要来,而之前这个项目是在萧宜手上做出来的,她很重视。
车票是行政部订的,贴心地买了相邻的位置,但萧宜没有说话的意图,眼睛一直望着窗外。
钟既微垂视线,看着像在专心致志浏览座椅靠背上的广告,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有个来电。
是桂如仪打来的,告诉他度假村试营业了,邀请他去,他答不巧出差了,下次有空定去。
又多说了几句挂断电话,发现萧宜已经转过脸来,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终于舍得分给他一个眼神。
响起到站的提示音,萧宜什么也没说,越过他下站。
钟既拎起包,跟在她后面。
他们这一趟行程是为了某个科技团队,要从他们手里买断一个癌症筛查方面的专利,事情不算复杂,就是有些烦琐,等敲定所有事宜后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谢谢。”签完合同后,萧宜忽然对他说。
“嗯?”
“谢谢你没有砍掉这个项目,还为它投钱。”
事实上这项技术的未来前景并不明朗,这也是所有医疗研发类项目的通病,要等待漫长而不知成败的临床实验后才能得以应用,稳定性和有效性都有待考究,这对于商业运作来说实在太慢。
钟既说:“它是个值得投资的项目,尽管前期投入可能会比较大,但总体来说还是值当的,而且有益于钟氏的美誉度。”
完全是分析利弊的商业视角。
“倒是你,”他顿了顿说,“这个项目是你早就在做的,当时钟氏还没有医疗部,中间几次缺资金也是你力排众议起死回生,但你做它并非是为了回报率,为什么?”
“以前有位对我而言很重要的长辈,是因为癌症去世的。”
“我只是想为她做些什么。”
钟既没料到是这个原因,张了张口:“对不起。”
“不要紧的。”萧宜摇了摇头,“她知道了的话也会很高兴。”
车载着他们回酒店。
已是仲夏,暑气蒸腾,明晃晃的光肆虐着,道旁树的叶子晒得发蔫,偶尔才有从街口灌来的热风。
这时是下午两三点,事情提前了结,也没有别的安排,不用着急赶回S城,见钟既有些困顿的模样,萧宜主动说:“睡一会儿吧,晚饭的时候我再叫你。”
“好。”他感觉到萧宜对他的态度已经转变了,尽管不知为什么。
进了房间,钟既闭上眼睛,很快睡去,再次醒来时已经能从窗户里窥见一角昏黄的夕阳。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果然不早了,他敲了敲萧宜的房门,无人应答,于是拨她的号码。
铃声只响了两道就被接通,依稀能听见电话那端背景里抒情的音乐声,萧宜压低嗓音:“醒了?我在人民路那家书咖,你过来找我?”
钟既应下。
微信上有萧宜发过来的定位,路程不远,走几分钟就到了。门外左右两侧摆放着绿植和花束,彩色粉笔在黑板上写着营业时间,推开书咖的玻璃门,冷气瞬间扑面而来。
门一阖,冷气被收拢在室内,钟既站了一站,往店内扫视一眼,很容易就找到了萧宜的位置。
他没声张,径直走到她的对面。
萧宜没抬眼,但好像已经料到是他,她放下书页,将身侧的冰咖啡和一小块芝士蛋糕推过来:“饿了吗?先吃点东西垫下。”
钟既这才一笑,坐下来。
咖啡口感不错,但蛋糕实属一般,钟既尝了几口没再继续,他注意到萧宜手里的书,深蓝色封皮,白色字体,淡白纹路拼成书名。
是本吕德安的个人诗集。
不算很出名的诗人,钟既接触少,想了想,记起他的一句诗:
“去爱一些不能爱的事物,去属于它们,然后才去属于自己。”
萧宜神色莫辨地说:“你挺文艺的。”
翻过书页,隔了几十秒,萧宜突然抬头,讶异道:“你念的是这首《可爱的星星》。”
于是钟既明白了:“你之前没读过他?”
“没有,我感兴趣的是书名,”说完她有点糗的样子,“不过读完里面的同名诗发现并不感兴趣。”
钟既念出书名:“傍晚降雨。”
“傍晚降雨。”萧宜点点头,隔了一会儿她说,“那或许是我审美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