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双黑色眸子落到时兮身上,在她胳膊腿上微微顿了顿便移开了:“……无事,你先看诊,我这边不急。”
时兮:“我已经看完了。”
袁师姐笑吟吟:“颜师弟你放心地随黎师弟去吧,这小师妹交给我便好。”
颜鹤白微微点头:“麻烦袁师姐了。”
“前段时间山下开了一家新的糕点铺,叫徐记,那家凤梨酥真的绝了,你尝过没有?”
“最近我哪有时间下山啊,你有空给我带点。”
内屋聚集着几个弟子叽叽喳喳闲聊,看见袁师姐回来了便热情招呼她,袁师姐笑将他们都赶走:“去去去,这屋被征用了。”
时兮总算换下了湿漉漉的衣服,她拿毛巾擦干身体,穿上温暖的干衣,按照袁师姐的指示趴在床上,撩起衣摆。袁师姐性子热情,一面将药膏在掌心搓热,一面不见外地同时兮聊天。
“你这是剑术课上受的伤?现在低阶剑术课有这么难吗?”
时兮:“挺难的。”她打别人一次也没打中过,别人的招倒是次次不落地全砸到她身上了。
袁师姐啧啧:“那还真是辛苦你了。不过说到剑术,刚刚进来的那个人,黎清声你认识吗?”
“不认识。”
“哦没关系,以后肯定就知道了。长得是不是很好看?他可是用剑的天才,学院里的老师都对他赞不绝口。更可怕的是,他才来学院没几年,修为就已经四花了。哎,天才真是让人嫉妒啊。”
此界修为皆以花数衡量,得一花是入门,二花三花为进阶,有了拜入宗门的资格。黎清声若是已经得四花,便相当于各大宗门百分百保送。
确实是天才。
袁师姐还在喋喋不休:“当然,我们颜师弟也很厉害,待人温和医术也好,依我看不比黎师弟差……”
搓热的药膏落在腿上,皮肤仿若被烫到一般轻轻一缩。浓郁的草药气息在鼻尖弥散开来,微微泛着苦,却并不算难闻。
时兮闭着眼静静地听,时不时应两声。
嘭,嘭,嘭。
心脏处的跳动突然明显起来,咚咚犹如鼓点落入耳膜。
“颜师弟也很好看对不对?哎小师妹,你觉得他俩谁更好看?”
嘭,嘭,嘭。
不过几息的时间,袁师姐的声音已经成了不太明显的背景音,而自己的心跳却越发剧烈,一下又一下,仿若雷霆在脑海中炸响,剧烈的疼痛慢慢浸染整个胸腔,盖过了四肢上的痛楚。时兮面色苍白,紧紧咬住唇瓣。她大口喘息几下,突然从床上滚落,在袁师姐的惊呼中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往外冲:“……师妹!你怎么了?!”
嘭!嘭!嘭!
大脑仿佛缺氧般几乎要炸开,心脏更是要跳出身体。时兮不知道自己要跑去哪里,却感觉自己像被牵引线拉扯着的木偶,一头冲进医庐前的小树林。
太阳已经落下了,林中更显昏暗。铁锈味从嘴里弥散开来,刚换好的衣衫在奔逃中被灌木刮破,青紫的小腿上留下了道道血痕,时兮在将要摔倒的刹那一把按在树干上,被刮破的掌心泛着刺痛,她大口喘着气,心脏却悄然坠入胸腔,仿佛尘埃落地,无力回天。
点点血迹落在青黄的草叶上,一朵朵朝远处接连盛开,方才见过的青年安静地躺在草地上,胸腹间是一片猩红,苍白的脸上眼睫紧闭,动也不动。
时兮在原地呆愣了片刻,忍着胸口处尖锐的疼痛,踉跄着走上前,小心翼翼呼唤:“黎师兄?”
凶手或许还在附近,思绪却浓稠如一滩浆糊,几乎无法思考,她慢慢蹲下身,四肢僵硬仿若木偶,冰凉颤抖的指尖在青年鼻下浅浅一探。
气息全无。
那瞬间,地动山摇,身侧枝繁叶茂的大树像被海浪掀起,扑头盖脸地朝时兮砸下来,视线蓦地陷入漆黑,浓重的痛意一寸寸蚕食全身,她如同节肢虫般将身体蜷缩起来,勉力忍耐。骨血仿佛被揉碎重铸,她模模糊糊间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本能地朝旁边一躲,不甚清晰的视线中是一只踢空了的脚,耳边传来熟悉的抱怨:
“这里怎么有个人?”
“她悄没声蹲在这,我还以为是石头!”
“发病了?”
“别管她,快走。”
窸窣的脚步声远去,时兮瘫在地上大口呼吸,尖锐的痛意慢慢消散,她抹了一把脸,大汗淋漓。
四肢似乎更加不听使唤,灵魂仿佛要从这具躯壳里脱逃而出,耳中嗡鸣声不断。时兮缓了许久才艰难地坐起来,发现自己正身处水渠边,金灿灿的夕阳透过林间缝隙落在她脸上,温暖柔和。
她茫然地看看四周,又看了看自己,思绪迟钝地转动起来。
天还亮着,她身上衣服沾满尘土,是她自己的旧衣。衣袖下的皮肤遍布青紫剑痕,没有被上药,闷闷泛着痛。习习凉风吹过枯黄的落叶,带来清新的草木香气,没有血腥味儿,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