缰绳,他就像离弦的箭破开房门,却又跌跌撞撞。
倾盆的冷雨,惊世的怒雷,我站在你的身下呼唤你的名字,没有一丝回应,看着你一点一点被风雨催折,无能为力。泪水不争气地流落,你是不是又要丢下我了?
是不是没有希望了?
自然的呼号,惊天泣地,年久失修的老街也被惊醒。年暮的老者,佝偻着腰拨开窗缝探望,他们的目光深邃,丈量着这场风波。他们顶着风雨,带着铁锤与绳板,支起古树,能有什么理由,流传于薪火、相承于记忆、陪伴于生命,心里的温度点得亮黑夜,送得去相知相随的温暖。
一切的转变,蓦然荡起了一丝生机。我感受到了,你的方向。
我眼神闪过一丝光,拼命奔向你的方向。
渗满水的衣裳,挂满夏的戚凉,幽幽地侵肠。
跨进泥的裤脚,黏进秋的养料,频频地醒脑。
就那么一往无前地冲着,突破枝影绿壁的纠缠,也无神计较湿漉的、裹满泥浆和林叶的衣服。
树子,等着我!
……
贺名衍终于到了,那片荒芜的空白,树子的初始地。仍旧是空无一物的阴翳。
我听不到你的声音,感受不到你的存在。我该怎么做?!
我扯下胸前的项链,似乎我只有这唯一的依仗了。
“你们能听到吗?”贺名衍对着空旷的四周呼喊,不,是对着周围的树,对着所有因为树子而新生的树,“或许你们仍厌恶着人类,或许你们不再愿意付出真心……对不起……”
仿佛在他道歉时,他就已经输了,剩余的奇迹也好,燃续的薪火也罢,都与他没什么关系了。要真说什么,那只是本该有的天命因律。
时间太短,他终究没有完全成长,可是你知道吗,或许下一次你便成长了,或许下一次便是永恒了。
连贺名衍自己都在嘲笑自己的懦弱,就像一切不是童话的故事一样,人想要迈出的那一脚沉重无比,千斤的坠石压弯了脊梁,也逼迫着直视丑陋的自我。
时间会书写一切,不论人期待与否。认命吗?得了吧,执笔者还有我的一份哦。
当群风竞逐,一缕清朗飘入其中,玉石发出粲然的光亮,轻易地飘向半空。时空纠缠着错乱,林木散出轻柔的光,缓缓汇入玉石中,磅礴的生命汇集在一起,连同散落在大地的记忆,一同归还旧日的识主。
当一切的光景纷繁,树子模糊地凝聚出实体,从记忆的海畔苏醒,洗去浑浊的目光,只剩下一片清澈。她仍是她,一个近乎完整也近乎死亡的她。
玉石落回贺名衍的手中,也叫醒了他,将他从恍惚之中拉出。
“贺名衍,我回来了。”树子轻启唇角。
“树子……”贺名衍本以为自己会哭,但并没有,树子也是这样想的。或许现实吧,冥冥之中已经教会了你,让你变得成熟,让你直视自己的苟且,让你朝舒适区外走出。所以啊,这就是为什么失败也不可怕,总有收获,总会生花。
“我们一起回家吧。”贺名衍从无助中站起,他知道这是个与他无关的奇迹,他也知道此时的他是多么无比的幸运,失而复得,这一次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独面所有的风雨。
树子点头,在最后的风雨中,他们告别这片森林,假如它们能听见,只是没有这种假设。
风雨渐却,缓缓回归平静的画卷,已是一片狼藉的潦倒模样。古树的叶子被卷走了不少,秃然的样子似有异样地要提早入秋之感。天上迷蒙的云烟,胸口还在不时传出雷电的嗡鸣,或许会有一场新的风雨,或许会云销雨霁。街邻们归了家,他们已经看出了根本……
在灰蒙蒙的天际,一定会有更明亮的光芒,乌云散去后,发出耀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