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
季烟趴在方向盘上,回想着刚刚发生的事。
“清禾子,来带我回家吗?”沈清是笑着的,声音却颤抖。
季烟闭了闭眼,包间内空调开的很足,冷气灌入肺部,顶的生疼。
几乎是一种本能的反应,季烟伸出了手。
沈清握住了她的手。当温热感从掌心传来时,季烟感觉自己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还要趴多久啊,清禾子?”
“……”季烟深深吸了一口气,坐了起来,拢了拢长发,“送你回俱乐部。”
沈清的笑容却顿住了,他皱了皱眉:“你哭了?”
季烟抬手挡了一下眼睛,触摸到了一片湿润。她闭了闭眼,真不争气啊季烟,哭什么。
“地址。”
沈清垂了垂眸,看她启动了车子,只得报了俱乐部地址。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车载音乐放出的钢琴曲在车内的空气中游荡。
“到了。”
季烟解了车门的锁,目光仍是垂着的。
她听到了安全带解开的声音,却没听到开车门的声音。
出乎意料的,她又一次听到了安全带解开的声音。——是她的安全带。
季烟蓦然抬头,撞进了一双潋滟的桃花眼。
下一秒,浓郁的酒精味扑面而来。
季烟闭了闭眼,她的心跳好像漏了一拍,然后又像是为了补偿一样,剧烈的跳动起来,声音大的几乎掩盖了车载音乐的钢琴曲。
沈清的身体仿佛不受控制的前倾。当唇马上就要落下时,季烟颤抖着声音开了口:“你再继续,我会报警。”
沈清却笑了,吐息中夹杂着的酒气将季烟的脸染的通红。
“那你把我抓走好不好,季警官。”
“……”
是的,季烟是警察,或者更准确的说,她是法医。
“逗你的。”沈清扫了一下她的头发,退回了副驾驶座,“你头发上粘了东西。”
然后右手轻轻抓住了车门,桃花眼垂了垂:“走了。”
他也挺没用的,那么多借口,他却选择了最拙劣的一个。
季烟没应他,甚至没看他,只是在沈清下车的一刹那开了口。
声音很轻很轻若不是钢琴曲恰好播放完毕,沈清也许都不会听到。
她说:“沈清,我原谅你了。”
沈清笑了,关上了车门。季烟望着沈清的背影,他站在路灯下的树影里,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
她突然想起一段话。
“夏天如果有颜色应该就是绿色吧。流油的诱人的绿,无法入口,只有风尝过那种滋味。
绿色的树,树下是昏暗模糊的影子,如果树被太阳烤化,那一地的被阳光穿孔的影子就是树的尸体。
那夜晚过于可怕,路灯下都是没有被福尔马林浸泡过的尸体。”
季烟笑了笑,垂眸,看着沈清踩在树的尸体上,有风袭来,吹着沈清的发梢。她知道风这是想把他的灵魂吹掉在地上,将他葬在无尽的绿里。
她抬头,仿佛看到了一座墓碑,上面写着:“这个人和夏天一起殉情。 ”
季烟喜欢夏天,那是一年四季最为温柔缱绻的季节。
夏天的太阳明媚且张扬,它见证了青梅竹马拿着成绩单相视一笑,约定填写同样的志愿;它见证了年轻的情侣下班后身着短袖,在夜市或小吃摊的烟火气中长歌纵酒;它见证了少女的心动,并用热浪帮她掩盖,让她在心爱的少年面前能够脸红的肆无忌惮。
所以她期待夏天,期待夏天的到来,期待那适意的微风,冰凉的饮料和少年的满眼星光。
沈清却最讨厌夏天,那个季节实在太过枯燥漫长。暴烈的太阳刺的人睁不开眼,将人们的懦弱痛苦和不堪放大。它看到青梅竹中有人终究违反了约定,悄悄改了志愿;它看到年轻的情侣以一场电话分别,然后哭的撕心裂肺;它看到少年的后背被少女的悲伤烫出一个洞,一直贯穿到心脏。
他讨厌夏天,却又不得不面对那些夏末的逝去和不辞而别。
季烟启动了车子,车载音乐早已经从钢琴曲切换成了圆舞曲。她关上导航,把音乐声调大了一些。
她其实不喜欢纯音乐,也听不懂钢琴曲和圆舞曲想要表达的内涵。但是沈清喜欢。
沈清喜欢,她便听了很多年。
她喜欢沈清,从初中,一直到高中、大学、毕业、工作。
她和沈清不一样。沈清可以在10岁的时候和别的孩子一起在街头滑滑板,可以14岁的时候抱着吉他与他的乐队一起在琴行门口唱一整晚,可以在16岁的时候和朋友一起通宵打游戏,可以在17岁的时候站在学校的领奖台上拿最多的奖学金。
但她不行。她是单亲家庭,10岁的时候她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