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幼也自认为是个香水专家,因为程策也有一柜子名字拗口的名牌香水,究其原因,是他那个颇会调教浪漫男人的前女友曾要求他根据不同的约会地点搭配香氛。
她闻过很多馥郁的、辛辣的、清冽的,足以让人在浓夜中意乱情迷的香味,但她记得她第一次见陆悯时,闻到的味道却是万分苦涩的,浸在蜜糖罐里长大的程策也,从不会选这种味道的香水。
程幼也偶尔也会后悔,如果那天她手里能多拿一根钢管,不必走出那个巷子,她自己就能解决那群人。
而不是横冲直撞进恰好路过的陆悯的怀里,戏瘾大犯地卖起了可怜。
“同学,你是伏北的吗?我不知道这群人为什么追我,他们往我要钱,可是我真的没有钱。”
“他们会打人吗?我不知道怎么办了,你带手机了吗?能不能借我报警,我好害怕。”
“能不能帮帮我?”
不知道从不多管闲事的陆悯有没有后悔,那天见了她的眼泪就大发善心,救了她这么一次,换来近十年的纠缠。
如果当时她的眼泪真的那么管用,为什么后来就不管用了呢?为什么后来,他就放任她伤心难过了呢?
校服蒙到头上的时候,程幼也被苦味呛得咳嗽了两声,随后陆悯推了她一把,她踉跄了一步,跌到了一旁的越野车的车尾。
那群人见到陆悯,态度算得上毕恭毕敬,纷纷陪笑道:“陆哥。”
陆悯松了表扣,把手表摘下来丢到了领头的那个人怀里。
程幼也躲在后面,暗暗“嘶”了一声,爱彼的万年历,够他们拿回去盘一家新店了,赔大了。
领头的人手忙脚乱地接住,为难地说:“哥,不是钱的事儿。”
程幼也无语了,这狗比不识货。
陆悯好像笑了一下,话中带了很轻蔑的笑音:“你比我想的要硬,那你说说,是什么事。”
他们几个面面相觑,看了一眼陆悯摊开来的手,选择把表揣进了兜里,谄媚地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儿,哎哟,我们能有什么事儿啊,陆哥,真不是我们想找伏北的茬,你看这事儿整的。”
这群崽种,刚刚追着要打她的时候可完全不是这幅嘴脸。
等这群人走远了,程幼也才把衣服掀开从后头走出来,她从包里掏出来六百块钱,塞进陆悯的校服口袋里,把校服递还给他。
“你等我去给你要回来,敢给就敢拿,什么东西。”程幼也恶狠狠地看向他们离开的方向。
陆悯看着递到他跟前的衣服,挑了下眉:“原来你有钱。”
程幼也一怔,意识到自己漏了馅,打着哈哈敷衍了过去。
“不过你怎么会和他们认识啊?”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莫名其妙地觉得心跳得有点快,“他们为了钱什么都干,你还是离他们...远一点。”
“因为他们为了钱什么都干才认识的。”
陆悯披上了校服,程幼也看着他空落落的手腕,临别前承诺道:“肯定给你要回来,不然就算我的,算我欠你的。”
陆悯也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在他们分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程幼也依赖香根草和乌木的香气缓解失眠,尝他尝过的苦涩,于她而言无异于是汪洋浮木,再后来,她彻底脱敏,对这种会让她咽喉处生出苦味的香气避而远之。
“他敢摸你,我砸他一家店算少的,还敢买人来教训我。”程幼也和许结年在冰店面对面坐着,她翻着通讯录,随机拨出一个号码,然后抬头问,“你说他叫陆悯?什么背景啊,几十万的表说给就给,家里开厂的?”
“等两天开学典礼你就知道了,伏北的捐款名单上,你能找到他家的族谱。”许结年拈着甜品匙,露出了一个神秘的表情。
程幼也面色犹疑,她从来都不怎么认识那群富家子弟,偶尔跟着她哥见过几个人,给她留下的印象都很不好。
这边电话刚好接通了,她熟稔地安排:“老三,下午找两个人出来,有人拿了我块表,跟我去要一下。”
程幼也对英雄救美的戏码向来兴致不高,她也没有什么英雄崇拜主义,但陆悯很与众不同,让她觉得新奇,如果她不是十几岁的年纪,就会明白这种感觉有多危险。
几天后的开学典礼,她果然见到了陆悯,之后三年,她没再逃过一次集体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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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次在天台被张丛山抓了个现行,程幼也安分了几天,她从来都不是那种记吃不记打的人,两三年过去,她对被陆悯拒绝的那种痛感也越来越迟钝了。
到了高三,陆悯剧组学校两边跑,他的名气越来越大,偶尔有外校的女生来校门口堵他,想和他交朋友。
少年校服下柳树抽条般的身体挺拔又好看,他低着头,听人表白时的表情也是冷淡的,冷淡地看着对面的女孩先是支支吾吾,然后满脸通红地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