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他。
当以死直谏也改变不了什么的时候,文臣们就会开始思考要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个别誓死不从的,就如燕晗所说,致仕放还,换一个人便是了。
官位还怕没有人要顶上吗?
“恭迎殷王殿下继位!”
一个站在最前方,方才一言不发的大臣率先扣头,哑声高喊。其余的官员竞相效仿,一时之间,竟再无人谈什么正统礼法。
江鸣雪看着那官员所站的次位,再看了看其余官宦马首是瞻的态度,猜测此人大约就是本朝第一权臣,太师谢氏。
燕晗并没有给这个带头臣服的人什么好脸色。
他未置一言,似是有些憎恶地瞥了太师一眼,兀自走上了高台。
台下众人三呼万岁,恭迎新皇继位。
江鸣雪也随人群一起跪拜,抬头的那一刻,她似乎又对上了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
远远的,很淡,不真切,但似乎就是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她身上,让她避无可避。
果不其然,仅仅两个时辰后,便有人来请她。
“江姑娘,陛下召见您。”
西天的一抹残照渐渐淡去之际,一个小太监走到她身旁,示意她不必再在此跪拜,二人一起往殷王的寝宫走去。
……
当她再见到燕晗时,才觉得他与先前有些不一样。
此刻他穿了一件墨色的薄纱贴里,上面带着金线绣的暗纹,虽然有些余量,穿在他身上还是很板正,只有几缕碎发垂在领边。
那张精细俊丽的脸此刻还是没有多少表情,只是琥珀色的眼睛被烛光一照,像是夜色里的黄金。
他还没有入主承天殿,却远比宣明帝更像帝王。
“参见……陛下。”
江鸣雪叩首行礼时想了想,还是合乎时宜地改了称谓。
她似乎听见燕晗轻笑了一声。
“你一向如此大胆吗?”
他没有马上让江鸣雪起身,只是有些轻蔑地笑了笑:“节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
“你想借这首歌讽刺帝王权臣,也不想想他那酒囊饭袋能不能听得懂。”
江鸣雪还是低着头,只是在燕晗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她赌赢了。
昨夜的《节南山》是民间有名的讽谏歌。
在燕晗拥兵造反的时候,他听见一个歌女冒死对昏君唱着讽刺时弊的歌,和他一样看不上昏聩的君主,大约会觉得亲切吧?
即便她有弑君的嫌疑,太医诊断一出,他也会更愿意相信她吧。
如此一来,她便活命有望了。
“你歌喉尚可,还会唱什么?”
还没等江鸣雪喘口气,就听见淡淡一句:“往后就留在宫里给朕唱。”
江鸣雪很快将头又叩在了地上,酝酿片刻,终于带着哭腔开口:“先皇崩逝时,奴婢就在身侧,往后想来也摆脱不了罪责……”
“奴婢无才无貌,多谢陛下昨日维护不杀之恩。只求出宫还乡,了此残生。”
她倒也不是真的想归隐山林,草草一生。只是若留在燕晗身边当个歌女,往后再要为观澜阁谋划一些什么,恐怕就要难上许多。
不如自请出宫,往后行事,再怎么都比宫里方便。
“不想在宫里?”
燕晗注视着她,不解:“是朕没给你想要的?你想做什么。”
“女官?妃子?”
一入后宫,别说出宫,她怕是这辈子都不能踏出皇宫了,行事做局怕也是难上加难。
“奴婢没有那个福分……”
江鸣雪缓缓抬起头,红着眼眶看向他,眨眼之间,两行清泪径直从脸上滑落,滴在身前的大理石上。
燕晗轻蹙了蹙眉:“又哭……”
良久以后,年轻的帝王才沉声开口:“朕不将你锁在宫里,你还是做你的乐府伶人。”
“只是常住宫中,朕要听你唱歌时,你必须在。”
江鸣雪愣了愣,想着这确实是眼下自己能得到的最好的结果,便很快点了点头。
“多谢陛下成全,奴……”
她话音还未落地,就听见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向这里逼近。
“燕晗,你个逆子!”
“燕晗,给本宫滚出来!”
电光火石间,江鸣雪飞快想了想,能如此说话的,全天下只有陈太后一人。
据她所知,宣明帝是陈太后的爱子。昨日驾崩后,太后一时哀伤过度,竟昏倒了,看这样子,像是刚刚转醒。
大门几乎是被撞开的。
陈太后站在门外,她大约只是草草梳洗了一番,身上穿着一袭很洁净的素缟,整张脸病容憔悴,在花白的发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