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香阁外大片荷花开得正盛,粉翠相间,整个院子都氤氲着清淡怡人的花香。封蘅从水榭走上西侧的阁楼,依旧能闻到游丝般袅袅飘转的清香,倒解了暑日的几丝乏闷。
岚风推开门,封蘅走进去才发觉,众人均已把李夫人当作未来的皇后,早早赴约,自己竟是最迟的那个。
韩夫人看起来浮肿又困倦,懒散地靠在椅子上,两个小宫女仔细地摇动团扇扇着风。李夫人兴致满满,气定神闲地吃着青果。高椒房忙拉了封蘅坐下,一屋子的妃嫔,只孟椒房不曾来,她是最先怀上龙嗣的,听闻爱极了那酸溜溜的青梅,宫里的老嬷嬷们都说,种种迹象都证明孟椒房此胎是个皇子。
若她产下皇长子,一朝被立为太子,以她一人性命换储君之位及孟氏满门荣光,封蘅每次想到,都会疑心她是喜是忧。
李夫人对封蘅总带着几分天然的亲近,兴许是早先在东宫有过数面之缘。
封蘅与她闲谈几句,心想着她们始终是不一样的人,她对未来没什么期望,当前也没多少快乐,日子得过且过。李蕴微不一样,她前途风光,将来成为大魏的皇后,荣宠一身,母仪天下。
韩冬儿不知何时起了身,摇着碧丝藕粉样的团扇,“听闻封妹妹有位长姐,是嫁到了清河崔家?”
窗外蝉声嘶嘶作响,一屋子的嫔妃纷纷瞧过来,封蘅听到这话,不由得微涨了脸,含糊应答:“是,阿姐嫁到崔侍中家中。”
高椒房也惊疑起来,“可是在中书省任职的崔琬崔大人?”
封蘅点头。
“崔琬大人弱冠之年便位及侍中,日后前途真是不可限量。”高椒房感慨,“闻说那位大人美姿仪,更兼风流蕴藉,是平城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呢!”
封蘅只好又点了点头,她不想论及崔琬,无意间流露出些不耐烦的神色。韩夫人瞧出了她的不情愿,连忙解释说,“前几日听陛下提过两句,故今日想起来问问妹妹。”
封蘅愣住,抬头又见韩夫人神色如常,并没有为难她的意思,却想不通拓跋弘为何会向她提起崔琬和阿姐。
她故作笑脸,“阿姐出嫁时我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呢,与姐夫不过几面之缘。”这话却是假话,只是她猜想无论如何都会传到拓跋弘耳朵里。
李夫人似乎察觉出气氛有些尴尬,特意牵起封蘅的手,“近来天气愈发闷热,适才想起去年埋在梅树底下的桃花酿还未启封,不如各位到我宫里去,让卉蝶从冰窖里取出来,大家喝上几杯,聊解无趣。”
“不了,我也乏了。”韩夫人掩袖打了个哈欠,摆弄着手里丝溜溜的素缎帕子,打量着李蕴微,“既是有孕的人,还是少饮些为好。”
“嘴馋贪杯嘛。”李夫人轻笑,转过来央着封蘅,“旁人不去,你可是定要赏脸的。”
李夫人的挽香阁与绘香阁毗邻,此两个宫殿得名,是因宫墙之间宽大水池子里大片的荷花,这等季节里景色最好,香气顺着清风能送到宫殿里头去,尤其到了夜里,越发清新可人。
时辰尚早,李夫人吩咐人把酒拿来,与封蘅分坐案桌闲聊。她抿了口酒,轻轻拿帕子拭了嘴角,“阿蘅?我常听得陛下如此唤你,如今我也想这般唤你,你可否觉得冒犯?”
“姐姐客气了,如此才亲切呢。”封蘅轻笑着,琢磨着她的意图。
“你也唤我蕴微罢。”李夫人自然高兴,眉眼间满是亲近之意,“俗话说后宫佳丽三千,虽是夸大之词,况且你我都不是小门小户的女子,受君王恩宠,纵然私下防备,面上自然一片和谐。然你与她们是不一样的。”
“姐姐玩笑了,阿蘅在宫中,不过是最庸常的一个,比不得姐姐善解人意,也不如韩夫人气质卓绝,不过是受长公主照顾……”
李夫人笑着望着她,听着她解释完了,才摇头,“你终究是不一样的。你太懂得察言观色了。”
封蘅捏紧了手中的帕子,不由得微皱了眉,自思平日里不曾得罪李夫人,更想不明白她怎会说出如此无礼的话来。“姐姐此言何意?阿蘅更不明白了。”
李夫人坐起来,越过案桌的一角握住封蘅的手,浅红色的蔻丹灼灼,“你是极妥帖的,在宫妃之间游刃有余,从不轻易得罪人,任谁也挑不出不是来。如此谨小慎微,可于我看来,未免太过小心,不妒不恼的,裹得像个生人勿扰的蝉蛹,又活像个清修的菩萨。这与小时候的封家姑娘,可是判若两人。”
“姐姐多想了。”封蘅把手抽出来,见李蕴微眼里的热切渐渐褪去,正要说些话缓和气氛。
李蕴微坐下来,把衣袖整理妥当,忽而变了声音,带着些许的哽咽,她盯着窗外粉澈的荷花,“水流花落,朝生夕死,谁有谁无呢……”
“姐姐……”
“方才的话你也莫往心里去,我不过有些伤感,想找个人倾诉罢了,这才说了些没轻没重的话。”李蕴微回过神来。
封蘅讶异地瞧着她,李夫人荣宠正盛,后宫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