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了。此时天已渐渐地黑沉下去,从银沙滩这头望过去,对面的神策军哨楼竟是灯烛通明,每个方向都站着三四名士兵,保持着高度警惕的状态,紧盯着水面。
七叔公眉头拧在了一起:“他们已有防备,今晚只怕有一场恶战……”
其华问道:“咱们这些人中,水性最好的是哪几位?”
七叔公清点了一下,水性最好的是紫英和小五,那位“不器叔”也不错,只是他始终冷着脸缀在队伍的最后面,一言不发。
其华道:“那等会儿由我、紫英及诸位兄弟潜水过去,麻烦七叔公和陈大叔带着其余的人绕到外围,制造一些动静,尽量引开守卫的注意力。”
七叔公道:“我带人去制造动静,你们这边没个老成之人不行,还是让你陈大叔跟着你们吧。”
其华也不推拒,点头道:“好。你们千万要注意自身的安危,切不可与他们正面交锋。”
紫英抬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待七叔公带着人离去,她跟在其华身后慢慢穿过草丛,眼中的忧虑之色越来越重。
夜风将其华鬓边的乌发吹得高高扬起,站在最末的折不器默默注视着她秀丽的侧面,仿佛想起了什么,呆滞的眼眸中流露出无尽温柔。
再往前就出了芦苇丛,其华轻轻地蹲了下来,专注地盯着哨楼。
紫英伸手从小五肩上取下装着诸色工具的布囊,小五哪敢让她背负重物,正要谦让,对上她严厉的眼神,便乖乖地撒了手。
“咚——咚——”
整点的梆鼓声敲响,一队神策军卫兵匆匆登上了哨楼。双方合上牌符后,正要换防,甘泉宫东南角方向忽然响起了喧哗声,还隐约有火光闪耀,正在交接的两班卫兵都下意识地转头张望。
陈阿四低声道:“下水!”
众人皆深吸了一口气,正要潜入冰冷的渠水之中,忽听得其华低唤道:“糟糕。”众人这口气便都堵在了胸口,陈阿四忙问:“夫人,怎么了?”
其华摸着胸前,急道:“我娘留给我的玉佩不见了。”
陈阿四一听便急了,脱口而出道:“是不是雕着海棠花的那一块?”
猜测得到证实,其华心情十分复杂。她迅速低下头,掩饰面上神情,语气焦灼:“是,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万万不能遗失。”说着在四周的泥水中不停摸索。
陈阿四也赶紧弯下腰摸寻,众人见状,纷纷弓身将手探入水中。陈阿四边摸边抬头道:“夫人,您再想想,究竟掉在……”
他的话语卡在了喉咙中。
身边月色朦朦、芦荻萧萧,已不见了其华的身影,而不远处阴晦黑沉的水面上正卷起小小的涟漪。
陈阿四大急,正要追上去,双臂刚抬起来,折不器忽然从他身边挤过,飞速地扎进了水里。他这一挤之力十分大,陈阿四趔趄了两步,险些栽倒在水中,小五等人忙去扶他,待他站定身形,也不见了折不器的身影。
就在这时,角楼上短暂的纷乱也得到了控制,一把粗犷的声音厉然喝道:“莫中了奸人声东击西、调虎离山之计,守好各自位置,看紧河面。”
众人知道入水时机已逝,想泅渡过去需得再等上一个时辰了。若强行跟上去,只怕会引起守卫的惊觉,连累其华。
陈阿四回想起刚才的失言,醒悟其华已看穿了己方的真实身份,独自泅过去,分明是不想连累他们,他懊悔之余不住顿足:“孩子,你这是何苦呢……”
他又急又忧,四顾看了看,这才发现紫英也不见了。
****
这个时节的渠水寒冷刺骨,其华只在水底潜游了一会便觉得禁受不住。她知道如果不能以最快的速度游到对面,便会冻毙在这渠水中。
她忍住透骨的寒凉,仰起脸,将口鼻透出水面,深换了一口气后又潜入水底。这般接连换气,待手指触到了岸边的芦苇,她才慢慢将头露出水面。怕被不远处岗楼上的守卫发觉,她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敢极细微地喘息,直到肺里的气一丝丝换了出去,胸口的憋闷才稍得缓解,却已冻得瑟瑟而抖。
她小心翼翼地顺着芦苇从的间隙往岸上走,走了约半炷香的功夫,绕过一个小土包,终于脱离了哨楼的监视范围,紧绷着的神经这才稍得放松。
她回头看向静水渠对岸,只得沉沉的黑暗,也不知紫英一家人有没有离开。
她于心底叹了口气,低低道:“你们能在当年那场大难中活下来很不容易,我不能连累了你们。”
这里已是丽山西峰脚下,其华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正要转身往山顶走,忽听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惊悚之下,她急速抽出腰间的短刃,却听一声微弱的呼唤:“夫人……”
“紫英?”其华大为惊讶,急道,“你怎么跟来了?”
紫英手脚并用地从芦苇丛中爬出来,喘着粗气道:“夫人,你、你忘记带开铁闸的工具了……”她跌跌撞撞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