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道观为了抢生意掐得正欢。我师父听了,便找到那富户家中,说是只要一吊钱就可以捉鬼。那富户往两个道观中使了无数银钱还未能摆平,正是头疼之时,便满口答应,我师父得了银钱,当天晚上便将那鬼捉住了。”
苏理廷叹道:“只怕那不是鬼,而是人吧?”
“苏相真是目光如炬。”霍小仙点头道,“富户将假鬼扭送至官府,审问之下,假鬼只道家中贫穷,想到富户家中偷点东西吃,才出此下策。官府本是信了,想着打他几板子,放了算了。我师父却不该在旁边多了一句嘴。”
“哦?”
“我师父说,这假鬼只怕不是偷东西吃那么简单。据他所知,道门之中经常会蓄养一些毛贼,隔三岔五地到当地富户家中闹鬼,事主自然会上门请道士捉鬼。每当这时,道门便会漫天要价,若同时有几处道观,还会互相哄抬收鬼的价钱。他说得兴起,还将道门中许多龌龊的勾当说了出来,县府老爷两相映证,果有其事,气得派差役封了当地道观,将那些道士统统索拿入狱。”
苏理廷摇了摇头,失笑道:“令师这脾性,真是……”
霍小仙苦笑道:“再后来,我师父捅破的这些个破烂事,在长郡一带广为流传,几乎所有的道观都被百姓砸了。毫不夸张地说,他一句话便得罪了全天下所有的道士,砸了他们的饭碗。再后来,连他自己也没有容身之处,凄惨地在死在一个破道观里。我也被迫沦为乞丐,幸得机缘巧合进了宫,才捡了条活命。”
苏理廷逐渐明白了他的意思,沉吟道:“依霍公之见,这顾云臻,反而才是咱们的心头大患?”
霍小仙迎上苏理廷的目光,缓缓地点了点头。
****
苏府阍室之中,苏忠正满面带笑地陪着一名少年内侍喝茶。他知道这名叫阿澄的小太监乃霍小仙的干儿子,万万得罪不得,只得一个劲地陪着笑,拣府中最好的茶水点心轮番奉上。
这阿澄却不像其他得宠的小太监那般端腔作势,反而极其随和,一口一个“大管家”,和苏忠聊得眉开眼笑。二人正说得热络,忽遥遥瞥见霍小仙走了出来,阿澄忙一溜小跑迎了上去。
他侍奉着霍小仙出了苏府。霍小仙却不急着回宫,而是神态轻松地按辔徐行。阿澄便知道大总管今夜心情极好,不由笑着讨好:“义父,苏相公那里成了?”
霍小仙却没有回答,他拢着手,任身下座骑慢悠悠地走着。走出一段路途,他忽淡淡开了口:“阿澄,花鸟司那边还好吧?”
阿澄忙道:“托义父洪福,一切都好。”
霍小仙微微眯了眼睛,笑道:“安仁坊的宅子,住着可还舒坦?”
如同几个炸雷在空中炸响,阿澄吓得脸都白了。他想滚落马鞍请罪,脚却卡在了马蹬里,战战兢兢、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大总管……”
“没出息的东西,看把你吓成这样。”霍小仙斜睨了他一眼,“贪都贪得这么蝎蝎螫螫、畏手畏脚,哪点像是我霍小仙的义子?”
阿澄顿觉全身都活络了起来,陪着笑道:“义父,孩儿哪能和您比……”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宅子,怕什么?”霍小仙冷笑一声,“若是连这点好处都没有,你还跟着我作甚!”
阿澄喜得连连点头:“是是是,孩儿全托义父洪福。”
霍小仙慢悠悠地策着身下骏马,穿过夜幕下的长街,在得得的蹄声中幽幽开口。
“贪?天下有谁不贪?若是不贪,谁还寒窗苦读,这官又有谁来做?别的不说,单以漕运为例,若没有油水,谁愿意风里来雨里去地千里押运漕粮?谁又愿意下到穷乡僻壤催交课粮?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咱们懂,顾宣懂,苏相公懂,圣上也懂,偏他顾云臻不懂!”
“那是,那是……”阿澄不明白霍大总管今夜为何会发这么一通感慨,只能赔笑。
“兵器司的事,朝中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连圣上都心知肚明,只要大伙相安无事,共同为朝廷效力,你好我好大家好,那就罢了。偏他顾云臻不守规矩,将那么多同僚拉下马,多少人因为他而丢了乌纱帽,一辈子的心血付诸于流水!还有,漕帮一案,眼下看着是肃清了,可咱们等着看后续吧,只怕明年江南一带的课粮,能运到京都的不及今年的七成。底下那些胥吏的名堂和手段,咱家可比谁都清楚!”
阿澄越听越是心惊,他明白大总管此时需要的只是一个倾听者,忙附和道:“是,是。”
霍小仙目光幽幽地望着京都黑沉沉的夜空,冷笑:“顾宣再厉害、再狠辣,可他懂得做官的规矩,什么时候妥协,如何权衡利弊,他心中一清二楚,所以这些年来,朝廷与熙州才能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而顾云臻的危险之处,就在于他不懂规矩,不——守——规——矩!”
说到最后四个字,他的声音拔高了许多,又尖又细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回旋,吓得阿澄打了个寒战。一队巡夜的武侯许是听到人声,气势汹汹地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