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温和的模样,仆从们从未见过他这等气势,吓得手忙脚乱地将苏玉华往后院拖。
苏玉华甚是不服,挣扎着叫道:“我才是这府里的大娘子!本来应该是我嫁给纪阳侯的,凭什么便宜了她这个野杂种!”
嘶喊声逐渐远去,苏忠抹了把冷汗,冲着其华连声道:“让您受惊了。”
其华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三夫人,忽然间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再如何报复,娘也不会活转来,而她,也无法回到那杏花初开、春光明媚的时候了。
她不由淡淡道:“滚吧。”
三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其华冷声道:“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三夫人如闻大赦,仓惶而去。
其华意兴索然地转过身,却见游廊那一头,顾宣正抄着双手靠在柱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这边,也不知来了多久。见其华发现了自己,他慢腾腾地走过来,悠悠道:“我听说岳父大人的园子建得精美,特来参观,没想到还能看到一出好戏,精彩,真是精彩!可这戏方到高潮,怎么就散场了?”
其华不想搭理他,径直往西边走。顾宣追上来,与她并肩走着,不时替她拂开道边垂下来的竹枝,间或动作温柔地拈去落在她肩头上的竹叶。其华恨不得将他推开,但瞥见苏忠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只得忍耐下来。
她知道顾宣此时携自己回门,只怕目的并不简单,虽然心中焦虑,却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道:“你们就说完了?不是有事情要商量吗?”
顾宣一笑,道:“其实没什么要紧的事,岳父大人爱女心切,对我们何时能让他抱上外孙表示了深切的关怀之意。”
其华气得捏紧了拳头,只不好发作。顾宣耸了耸肩,道:“我说的是真话,不信你去问你爹。”
其华怒火填胸,便没注意到前方斜伸出来的竹枝,险些被刮中脸。顾宣伸手将她往回一拖,其华直挺挺地扑入了他的胸膛。她正待扬手给他一巴掌,遥见苏忠在后面露出微笑,恍若慈祥的长辈看见一对小情侣般老怀弥慰。她不敢露出破绽,只得忿忿地将顾宣推开,疾步往秋棠园走。
秋棠园仍是原来的样子,木门上挂了把铜锁,油光锃亮,显见是日日有人来开启的。
其华呆呆地站在门前,许久不动。苏忠上来陪笑道:“钥匙只有老爷才有,您……”他话未说完,其华已从木门上翻了过去。顾宣与苏忠对望一眼,苏忠陪笑道:“姑爷,大姑娘只怕会睹物伤心,您看……”
顾宣只得轻咳一声,左手撩起衣衫,右手攀住木门,也跟着翻了进去。
落地后游目四顾,这是一个幽森僻静的园子。西边墙下栽着几畦在普通庭院中少见的秋海棠,院角高大的槐树遮去大半阳光,令整个院子呈现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园子的东南角有两间小屋,廊下摆了张躺椅,躺椅旁还有茶几茶炉等物,茶盏中尚有残茶,显见早晨还有人坐在这里饮茶。其华不禁冷笑一声:“死了之后才来假惺惺地怀念,谁稀罕!”
她走进屋子,屋中仍是她离去时的模样。其华轻抚着屋中的桌子、床、椅子,十六年的岁月仿佛在指间轻轻滑过。
顾宣跟着走进屋子,看到屋内简陋的陈设,面上也不禁露出几分讶异。
其华在床边坐下来,默默地看着床上的竹枕,素日倔犟的眼眸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地弥漫开来。
沈红棠临走的时候,用眷恋而内疚的目光看着她,轻声道:“其华,是娘连累了你……”
可她只想告诉娘,不是娘连累了她,而是娘给了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温暖。日子再怎么艰难,至少她还是一个有娘的孩子,每夜可以在娘的身边没有恐惧地睡去,睡梦中可以听到槐花落地的声音。第二天推开窗户,双燕在廊下筑巢,乌豆在庭中嬉戏。
而不像现在,身边豺狼环伺,唯一温暖过自己的顾云臻,此刻却身在大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