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兆从卢府出来已是未时,卢青姝派了马车送她回去小甜水巷,等她到达时,已是黄昏时分。
她推开门率先闻到一阵浓郁扑鼻的肉香,邵怀风端着一盘炙羊肉从灶间走了出来,恰好见她推门而入。
“吃饭了。”
高兆啧啧称奇,“邵怀风,你还会做饭呢?”
邵怀风斜睨了她一眼道:“汴京脚店繁多,你不想上街吃饭也可以送到家中让你享用,别跟土包子一样。”
饭后天色尚早,高兆吃饱喝足瞥见墙角里多了一堆旧物,其中有个小巧的榆木盒子放在特别显眼的位置。她走了过去捧起盒子,手指抚过盒盖上的花纹图案,表面被拭擦得一尘不染跟旁边积了灰的旧物一同放着显得格格不入。
她指了指榆木盒子问邵怀风:“我能打开看看吗?”
邵怀风想着里面也没什么不可见人的东西便点头同意了。
小巧的木盒里放着他平日挂在腰间的陶埙,还有一叠叶子牌,泛黄的连环画和生了锈的九连环,姑娘家的头绳,高兆拿起陶埙看了下,做工可以说是极其粗糙,背面还刻着个歪歪扭扭的“风”字。
坊间绝对买不着这种自砸招牌的陶埙,这更像出自亲近之人的手笔。
“这个也要丢了?”高兆捧着盒子走了过来,拿起陶埙问他。
邵怀风目光在陶埙上流连片刻,转开目光并不说话。
“无情。”高兆看他紧绷着脸感叹一声,邵怀风仍无动于衷。
“你成亲了?”她捻起一缕褪色陈旧的头绳看了两眼又放下,见他不吭声,心中了然,“是你女儿的?”
“你看就看,话怎么那么多!”
高兆无声骂了他几句,又拿起那叠叶子牌得意说道,“我玩这个可厉害了,很少有人能够赢得了我。”
邵怀风仰天冷呵一声,好大的口气!这叫人不出手教训下她都不行。
“如今天色尚早,那就陪你玩两把吧。”他表面云淡风轻,内心却抱着要狠狠打她脸,叫她知道什么是大言不惭的决心。
高兆兴高采烈地把牌全都倒了出来,:“行啊。”
几局下来,高兆大获全胜。
邵怀风舔了舔唇,把牌扔在桌上,看着高兆笑眯眯稳握胜券的模样,不服气地咬牙道:“再来。”
又过了几局,邵怀风仍输得一塌糊涂。
高兆得意洋洋道:“放弃吧,你赢不了我。就说了真没几人可以赢得了我,你还不信,你大可去扬州打听打听,我可是打遍扬州无敌手。”
她一边说一边收起所有牌准备装回盒子里,邵怀风面子挂不住,一把握紧她的手腕不甘心道:再来。”
“还来?你还没输够呢?”
“少废话。”
见天色渐渐暗下来,邵怀风急忙回屋举了盏灯出来继续厮杀。很快又来到最后一局,胜负已定。
邵怀风铁青着脸,把牌丢回桌上,摸摸胀痛的太阳穴,庆幸自己没同她赌真的,不然这唯一的家业都要赔进去,他就要去睡桥洞了。
高兆拱手谦虚道:“承让承让。”她望着桌上的牌忽然灵机一动,眯着眼睛问邵怀风,“你说,凭我这牌技,是不是能挣好多钱?”
邵怀风收牌的手一顿,抬眸警惕注视着她:“你可别动歪脑筋。”
“什么歪脑筋,我这也算是凭自己本事挣钱。”
“算个球本事!”邵怀风迅速把叶子牌塞进盒子里,猛地将盖子一阖,“劝你赶紧死心别碰赌,别到时进得去出不来,我可救不了你。”
高兆讪讪摸着鼻子,“赌坊又不吃人,哪有那么可怕!”她对上邵怀风冷冰冰的眼神心虚说道,“我就随口一说,也没真要去赌。”
不,她刚刚确实动了想去赌坊挣点快钱的心思。
邵怀风狐疑盯着她,满脸写着不信。
“最后一把。”
邵怀风已经输够了,他冷言一哂:“不来了。”
“别气馁,时来运转你没听说过?”
高兆重新分牌,这一轮,邵怀风逆风翻盘,稳居上风,赢得格外轻松。
“你赢了。”高兆笑眯眯地为他拍手。
他只是手气差,不是蠢。
没蠢到连她故意放水都察觉到不出来,邵怀风盯着她,高兆摸了摸鼻尖,赶紧翻篇:“祝贺你打败了扬州第一。”
“是吗?”
“开不开心?”
高兆在灯下笑意吟吟地歪头看她,眸底倒映着烛光熠熠闪烁,看起来比烛火还夺目,邵怀风移开视线,转而抬头看月亮。
”你等我一下。”高兆起身跑回房间,片刻又匆匆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个鼓鼓囊囊的锦缎钱袋。
“给你的,愿赌服输。”
邵怀风看了眼桌上的钱袋,眉头一皱,“你真去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