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从左边冲出来一股力量，把新买的帽子甩进杂物堆里，露西亚一个趔趄，被更强大的推力按到小巷尽头的墙上，还未等她的头晕缓解，这股力量猛然撤回，使她重重摔向地面。
全身都在疼痛，尤其是脊椎和后脑勺，仿佛被压碎，挤压出的液体顺着鼻子流出来。露西亚短暂失去嗅觉，不知道流的脑髓脊髓还是鼻血。她勉强抬起眼，模糊的视野里出现那个让她害怕的女人。
她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手里拿着那把在白天轮廓清晰可见的剑。
露西亚慢慢把自己撑起来，看见是鼻血松了口气。明明是危急关头，她脑子里却模模糊糊在想，一定要去医院检查一下脑子有没有事。
对方很满意她挣扎着坐起来的样子，像在欣赏一头濒死的动物。露西亚不喜欢被注视的感觉，强撑着回望，被一脚踢翻在地上，那柄黑色的剑径直刺向她的胸口。
露西亚吓得闭上眼睛，耳朵里传来仿佛金属被嘎吱嘎吱绞碎的声音，立即睁眼，看见坚硬无比，质地如同金刚石的剑接触到自己胸口后，一点一点缩短，变成浓烈的黑雾弥散在空气中。
“莎拉·庞加莱，你什么时候……啊，我知道了，是你顶替了她。”佩雷格林娜跪坐在露西亚身上，剑已经被蒸发殆尽，有些黑雾就此消失，有些黑雾被佩雷格林娜吸收进体内。现在，她的手抚摸露西亚的胸口，好像要从里面发现什么。
露西亚抓住她游走的手说：“我不是她。”
“一样的气息。为什么那天我没有认出你呢？”她自顾自地怀疑，“你是什么时候进入这副躯体的，那天我还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玩具呢。”
露西亚放弃挣扎，她知道，她现在陷入了深邃的回忆里，自己的抵抗只是徒劳，沉默片刻问：“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的存在的？”
“在学校的舞会上我就知道了。啊……你那天应该也注意到我了吧，你身上的气味覆盖了整座学校，让我无处躲藏。我知道我们不可能在人群中相认，所以当时，我也没有和你见面。”
“……的确，那时不是见面的好时机。”露西亚打起精神，“很久很久前，我得到了这副躯体。”
“然后你就心甘情愿在那个男人身边待着吗？莎拉……你不应该这样作践自己。”佩雷格林娜压在她身上的力量减少了，她趁机推开她坐起，说：“我不是凭借他见到你了吗？”
佩雷格林娜欣喜地将她抱紧，像狗一样耸动鼻翼，“你的心脏还在我这里呢。自从吃掉你之后，我无时不刻不在想念你，我好后悔和她们一起做出了把你吃掉的决定。”她的语气近乎近乎痴狂，透露着恐惧、偏执、兴奋。是遇见旗鼓相当猎物的兴奋。
露西亚仔细斟酌着字句：“你不用忏悔，也别担心我会找你麻烦。现在的我失去了使用力量的能力，只是和你打个招呼而已。”
“那就继续来领导我们吧，魔女保护协会在你死后就四分五裂了，我甚至难以召集盟友……”佩雷格林娜听起来就像在哭泣，“莎拉，好久好久都没看见你了。说真的，我好想你，你变了不少，是不是每死亡一次你就改变一次，好让我们找不到你，直到你愿意自己出现。第一次死亡后你终于不再在乎那个男人和他的转世，和我们一道了。可是第二次死亡后，你怎么又像个不能忍受孤独的人一样了，你还在乎曾经伤害过你的男人吗？噢，你找错人了，还是说你寂寞了？我可以给你更好的，哈哈，我和你在一起这么久，我还不明白吗，你对毛头小子根本没兴趣。”
“这是个陌生的时代，你的海岛是个与世隔绝的好地方，适合修养。”
“我知道你会生气，但是那块海岛是用来吸引罪恶的地方。”
“你的计划是什么？”露西亚尽量装作放松的样子。
“我奉倒影的名义来毁灭森都尼亚大会，给魔法师们致命一击。这需要一个强大的灵魂，莎拉，我看得出来，他真的爱上你了。你会让他变得软弱的。”
“你们联合起来，无论怎样，都能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就和曾经一样。”
“啊啊，你还是不明白，要从内部瓦解才算好。魔女什么的，就让它变成传说吧。哈哈，我们都不是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女了，魔女的名号早就成为负担，还是和人类一道更好。算了，我是不会和你说这些的。”
“我该离开了，今天来王都，只是为了熟悉下这个时代的风貌。”
“不，不行，我亏欠你太多了。我让你错过了最有趣的年代。”佩雷格林娜捧着她的脸说，“你看看你现在，你就像无法承受令人恐惧的负担那样，完全不像之前那样安详了，你变得谨慎吝啬，脸上还有着毫不掩饰的极度的绝望。是我把你变成这样的吗？”
她的眼泪是黑色的，蹭到露西亚脸上，一开始非常灼热，而后立马冷下来。露西亚从夹杂着清晰的茫然的脑子里提取出这种感觉：是突然碰到寒冰后的感受。在燥热的夏天，突然把一块冰放在手上，会感觉它是滚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