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那颗硕大的鸟头,林间矗立不倒的堪达胸口的那具鸟尸也不见了。
“小娃娃,你是在找本座?”那个不男不女的带有浓重鼻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吓了南七一大跳。他本能地退了小半步,脸色沉如水,斥道,“妖怪!你这般胆小,连面都不敢露,怎么还有脸称本座?!”
“谁说本座不敢露面!”那道声音依然就在耳边,却没有鸟影。
南七凝眸四望,左手仍搭念咒,寻找那只怪鸟的踪迹。此刻浓烟尽散,阳光再次透过叶片缝隙毫无保留地洒在青草甸,阿顺与众多小鸟妖的战斗已明显分出胜负,阿顺素白衣裤上全是斑斓血迹,却没有伤口,两条棕色长辫顺着鬓边飘落,显得既潇洒又阴狠。
南七心头突生预警,猛然抬头望去,向上伸展的林木枝丫将天空切割成无数个碎块,在碎片的光芒里凝聚着一张人脸,青面红发,眼角狭长而上扬,说不出的诡异。
那张人脸却也在看他。此刻与南七目光相对,张口嘎嘎笑道,“小娃娃,眼力尚可,不错不错!”
声音非男非女,带有浓重的鼻音。
南七心下震骇,脸上却不肯露出分毫,故意秀出胳膊上虬结的肌肉疙瘩,道,“妖怪!看来你只是这涂山里一个看门的,早些说出那只大妖的下落,饶你不死!”
那在虚空里现出人脸模样的怪鸟愣了一下,估计是被南七这句大言不惭的话给噎着了。
恰在此时,空气中传来一阵阵花香,地面上数以万计的青草每一株都在微风中弯下了腰,似在随风起舞,热烈地欢迎着它们的王者。
南七并没注意到此等异状,他的注意力全部聚焦在眼前这个现出人脸的怪鸟身上。独有怪鸟却在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它明显迟疑了一会,突然脚踏虚空走来,在空气里凝聚成完整的人形。
依然是青面红发,身披一袭雪白长衫,头戴高冠,脚下踩一双厚底金丝登云靴。
怪鸟走过来的时候如风拂过,径直穿过南七的身体,站在他的后方,遥遥冲虚空中拱手作揖,行礼甚恭谨,口中道,“玉面大人!您怎么也来了!”
南七拧转身子,努力透过这片虚无的空气看见真相。可惜,怪鸟幻化成的人身随微风轻轻摆动,如水波颤抖不止,却看不出另外有人或有妖迹出没。他只感觉四下里微风越来越具有香气,这香气化为抓不住、摸不着的虫子,丝丝缕缕地往全身三百六十万个毛细孔里钻,无孔不入。
南七大骇之下,一直紧扣的左手拇指与中指已经松开,符咒俨然消失于无形。
草甸上再次密布了一层浓雾,不过这次不再伴随浓稠的恶臭,反而化为淡淡花香。
香的,令人心生惘然。
眼角余光望去,正与众鸟妖奋战的阿顺不知为何突然拄着大朴刀软软地倒在地上,两只如柳叶般上扬的眼睛却还瞪着,黑白分明,眸子里倒映出南七的侧影。南七透过阿顺的眸子,看见自己也已经侧卧在地。
两个人,四只眼睛,死死地相互瞪着,誓死不甘心。
但又能如何呢?
他们连影子都没看见,刚刚进入涂山不过五百米,就倒在了一只自称本座的看门鸟妖手下。——不,倒在了那位尚未谋面的玉面大人的手里。
“青面,你我二人职位相等,何必拜我为大人?”
伴随着弥漫的香气,响起了一个更加令人惘然的美妙女音。
南七第一次听见这声音的时候,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朵粉红色的吊钟花,在漫山遍野的晨雾中颤巍巍噙着露珠,缓慢地打开花苞。嗒!极其轻微而脆的一个声响,却振颤心弦,余音袅袅不散。
这画面,伴随晨雾与香气一道降临。完全不是南七这种将门之子所能想象!
他睁大了眼睛,瞪视阿顺,在对方眼里也见到了同样的淡粉色晨雾。于是他知道,阿顺也见到了方才那幅幻象。
一个声音尚且如此,何况于人呢?
那是怎样一位……倾国倾城的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