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换金元宝不搭理夏嬉嬉了。
他两手背到身后,抻着脖颈,气纠纠地走在前头。
夏嬉嬉落得自在,左顾右盼地,一会儿摸摸修剪齐整的盆栽;一会儿逗弄屋檐下笼子里的鸟;一会儿又盯着房梁雕饰,端详好半天。看什么都新鲜!
此时天光已大亮,太阳躲在淡淡的云层后,像一颗睡懒觉的金橘。
前屋大厅里貌似聚了很多人,喧嚷嬉笑声不绝于耳。
金元宝行至正屋后门,忽而止步。
“走呀!拦在路中间不动是什么意思?”夏嬉嬉催道。
“这么宽的地儿,你不会往旁边挪一挪?非得当跟屁虫?”金元宝指了指两旁。
“你为何不进去?”夏嬉嬉往左迈了半步,问,“堂屋里来客人了吗?好热闹……”
她踮起脚张望,可惜屏风挡住了,什么也瞧不到。
金元宝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说:“昨儿睡太晚,起得又早,哎哟太困了!我眯会儿啊,你自己玩去吧!”
说完,他真就往屏风后的罗汉榻上一躺,闭眼小憩。
夏嬉嬉睨了他片刻,撇撇嘴,扭头绕到屏风前,只见七八个妆扮艳丽的妇人围着一方长桌,或坐或立,凑在一块谈笑。
厅堂大门外的院里,乌泱泱站着两排黑衣人,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厅内的一举一动。
妇人们却不以为意,仿若他们不存在,该吃吃该乐乐,叽叽喳喳没半分消停。
“你们看那边!有个小丫头!”坐方桌首位的绿衣妇人无意间扫了眼屏风处,发现夏嬉嬉,高声嚷道。
众人一听,视线纷纷转向她。
夏嬉嬉保持身体前倾的姿势,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犹疑着该不该继续往前走。
“嬉嬉?”紫姨太觉察到动静,从侧面小厨房快步出来,身上还系着围裙。
“这是小女儿夏嬉嬉,盈盈的妹妹。”她引夏嬉嬉到众人跟前,介绍道。
“难怪紫妹子今天状态不一样呢!原来是两个姑娘都接过来了!”绿衣妇人笑道。
“嬉嬉,这是柏园的张姨太,说张姨太好。”紫姨太悄声教夏嬉嬉。
“张姨太好。”夏嬉嬉不大习惯礼仪问候,语气有些许生硬。
“其她姨太也要问好,那边依次是松园的赵姨太、竹园的王姨太、枫园的周姨太、柳园的朱姨太、杨园的孙姨太、桐园的卫姨太。”紫姨太一一指给夏嬉嬉认识。
“赵姨太好,王姨太好,周姨太好,朱姨太好……”夏嬉嬉巡候一圈,脸色渐渐垮了下来,嘴角也往下撇。
“咦?这娃子怎么不高兴?是嫌我们没给你准备见面礼吗?”离夏嬉嬉最近的王姨太打趣道。
“你可别多想,她初见我时也这样,不爱笑。”紫姨太忙解释,抚了抚夏嬉嬉的后脑勺。
夏嬉嬉闪避到一旁,愤愤地问:“你们都是姨太!莫非嫁的也是同一个人!?那个叫金老爷的!?”
紫姨太赶紧捂她的嘴,但话已出口。
姨太们闻言,皆哄然一笑。
“对呀,我们都是金老爷纳的姨太,且不止我们八个呢!还有花字园的八位,草字园的八位,果字园的八位,你算算,一共多少位?”鬓边别着石榴花发饰的朱姨太,摇着纨扇,回了她的话。
夏嬉嬉眼珠一转,掰着指头开始数,左右往返扒了两轮,也没数出来。
于是,她拉了个椅子坐下,用指头沾茶杯里的水,在桌上打水点数。
“这丫头真实诚啊!”
“跟她姐的性子一点都不像,怪有趣儿的!”
“确实有趣儿!哈哈哈!”
“朱姨太呀,瞧你把孩子难的……”
众姨太议论着,各做捧腹状。
“嬉嬉!别数了!”
紫姨太压低声音喝止她,扬手甩了条帕子拂去桌面水迹,歉意地对姨太们说:“这孩子从小疏于管教,让你们看笑话了。”
夏嬉嬉好不容易打了二十几个水点,一下全被抹不见了,急得另外找地方重新打点。
“嬉嬉!”
紫姨太低呵着又要去擦拭,被身侧的孙姨太拦住,说:“你干嘛一直拘着她呀?小孩子不就这样吗?”
“是啊,你总不能指望所有孩子都像盈姑娘似的,温婉娴静,稳重大方。那样多没意思!”另一边的赵姨太帮腔。
“所谓龙生九子,各不相同!”周姨太补充道。
“她不是小孩子了,理应……”紫姨太寡不敌众,踌躇着该如何劝诫。
卫姨太转到紫姨太背后,轻拍了拍她的肩,提醒道:“紫妹子,你不是在准备盈姑娘的药膳吗?再不去弄,马上盈姑娘起来要饿肚子了!”
“啊哟!差点儿忘了!”紫姨太扶额,匆匆往厨房走,行到一半,回望了眼已双脚蹲到座椅上的夏嬉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