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黄昏,赤红的圆日正逐步被天际起伏的山峦吞噬。
月圆之期即将到来,但虞岳清依旧没有出现。
方休怀静静地躺在神农雕像下。盛放的花田被风一吹,如浅海上高高低低的浪。他似顺着海风漂流,流向未知。
白瑶双手紧握,不安地望着天边光芒渐消的红日。如今,以虞岳清的功力,即便他缺失了被困在方休怀身上的半数元神,也不会再受到任何影响。他很可能不会来了。然而,如果虞岳清真的没能按时出现,是否说明,他到底还是无法掌控魔气。未来的某一天,虞岳清这个人会被完全抹杀,不复存在。
意难平把虞岳清的剑握在右手中,期待着把剑重新交还给它的主人。
“久等!”一个低沉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抱歉,让各位担心了。”
天空好似降下一场黑雨,但雨点只朝一块地方聚集。落下的雨堆积起来,逐渐变成了一个人。
虞岳清站在神农像下,长身而立,周身一派清朗之气,双眸明澈,与从前分毫不差。
他回来了!
意难平右臂一扬,把手中的剑掷向了虞岳清。
虞岳清接过剑,依次对意难平和白瑶抱拳。接着,他蹲下身来。
红艳的夕阳浸在方休怀身上,他的白衣仿佛染了血一般。
虞岳清放下佩剑,双手无助地黏着衣摆。
“师弟!”
“方少侠到了列山之后,便一直昏睡不醒,应该是禁术即将失效的缘故。”白瑶把目光错开,不忍望向方休怀。
虞岳清急忙伸出右掌,想要重新加固禁术封印,但他的法力在进入方休怀的身体后,竟没有半点反应。看来,即便他可以再次施展禁术,但方休怀的身体已到极限,根本无力承受了。虞岳清曾向路无归请教过方休怀的事,但路无归说,他不是人族,所以并不清楚。
过了片刻,虞岳清把手缩进袖口,摇头叹息。他已无计可施,无能为力。所以,今夜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否则师弟将性命不保。
方休怀在迷迷糊糊中好像看到了师兄,他想开口说话,但脑子昏昏沉沉的,身体也不听使唤。
“师兄……”他发出一个模糊的声音后,便又睡了过去。
白瑶在神农雕像下向先祖祈愿,恳求先祖开启神农秘境。简单的仪式结束后,地面开始震荡,周围的山体轰鸣作响。
“先祖同意了!”白瑶热泪盈眶。
神农像缓慢移开,石像后出现了一个与列山完全不同的新世界。
恰在此时,天边残阳尽落,黑夜降临。
神农秘境无水无木,犹如被绿洲包围的荒漠。风沙之下,是数不清的石像。石像神态各异,姿势也皆不相同,有男有女,有老有幼,各个栩栩如生,就如同真实的生命。有的人在耕种,汗如雨下;有的人在挑水,肩上的扁担已弯成了拱桥;有人在织布,有人在唱歌,还有人在嬉戏追逐;有人欣喜,也有人忧伤。
“他们是我的族人。”白瑶在走入神农秘境后,刻意与石像保持距离,连目光也有意避开。
虞岳清和意难平看着这些石像,感觉有些奇怪。神农后裔是神族,而石像描绘出的景象,更像是人族聚居的场景。
“其实,神农后裔并非神农先祖的后代,我们原本只是生活在列山山脚下的普通人族。”白瑶似看出了二人的疑惑,便解释道。
自神农一族灭族后,白瑶对族人闭口不谈。所以连虞岳清也不知道这件事。多年来,白瑶还是第一次和旁人主动提起神农一族的来历。
数千年前的某一年,列山洪水泛滥,瘟疫频发。那时,神农因遍尝百草,已病入膏肓,正在列山修养。他恐下山百姓遭难,竟将剩余的神力,全部散给了他们。神农失去神力后,很快便离世了。而这些获得了神农神力的人,都变成了拥有法力,长生不老的半神。这些人为了感谢神农的再生之恩,便决定自称神农后裔,行善医人,泽济苍生。
一百年前,魔君屠万方大肆屠杀神农后裔,只有白瑶一人侥幸逃生。白瑶为了纪念族人,便在神农秘境中刻了这些石像。
神农秘境中几乎聚齐了全部神农族人,除了她。
秘境的尽头筑着一座高台,高台上摆放着一个石台,而石台正中则供着一块石头。
那块石头毫不起眼,是那种随处可见,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石块。石块上窄下宽,形似山峦,呈黑褐色,表面纹理粗糙。
“那就是列山石。”白瑶在高台前行了一个神农族大礼。
神农一生目睹过太多悲剧,他担心有一日,三界会变作可怖的炼狱,烽烟四起,灾祸不绝,天倾地陷,日月无光,万亿生灵于痛苦中煎熬,不得解脱。所以,他造出了列山石,以防万一。列山石乃神农先祖的神元精髓,可重塑三界,澄净寰宇。
传说,列山石是由神农元神所化,有起死回生之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