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天没了动静,正当她以为沈辞已经离开的时候,他的声音才缓缓响起。
“敏之,你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
沈辞沉默了好一会儿,直到谢遥把药咽下去,他才轻声道:“怪我当年,没能去帮你。”
“没用的。”谢遥自嘲地笑了一声。
不知道她说的是药,还是当年的兖州之乱,亦或者是,两者都有。
沈辞的药只有止疼之效,但谢遥的毒早已伴随她多年,此药效微乎其微,咽下去不过是给沈辞一个安慰罢了。
至于当年的兖州之乱,就连与谢遥私交甚好的顾憬都袖手旁观,更何况于当年和她并无半分交集的沈辞。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沈辞为信王李氏一族出头,但圣上有心借此事除掉信王,他们怎么都躲不掉。
只不过没想到,他们会输得如此狼狈罢了。
留给谢遥的时日不多了。
从这次毒发就能看出一二,平常她哪里会毒发两次?
朦胧间,谢遥隐隐想起了一些事情。
“少时,我有时会想,”谢遥说,“我的生辰礼......且算得上是隆重吧,为何你年年不曾赴约?”
“还真是个神秘的沈二公子啊。”
虽然当年她连这位沈二公子的名字都不记得。
如今记得了。
谢遥这番话像是喃喃自语,她毒发两次,如今平定下来已是累极,声音越来越弱,却迟迟不肯入眠。
沈辞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谢遥的心中始终绷着一根弦,一刻也不敢松懈,也完全地把自己的性命交托给他人,除了谢衔。
因为他们是一脉同族的亲人,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她不敢睡。
沈辞不说话,只是站起身默默点燃了安神香。
香气四散。
“敏之......”
伴随着这声呢喃,沈辞俯下身,在少女额间落下珍重的一吻。
他们之间,好似什么都没变,又似乎什么都变了。
也不知是不是安神香的功效,或是别的什么,谢遥此刻已经安睡了。
“敏之,我来过的。”沈辞淡淡道。
他年年,都有来过。
谢遥已然安眠,沈辞知道她听不见,可也只有她听不见,沈辞才敢把这些话说出口。
“你知道吗,今日听你喊我阿辞,还记得我,我真的特别开心。”
“真的。”
—
沈辞已经不记得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只记得那年王府的积雪格外白,院里的梅花红得刺目。
“沈大公子,这边请。”
王府管家站在门口,顶着风雪招呼着来往宾客。南平侯府的马车缓缓停下,管家就连忙上前迎接。
沈辞紧随沈渊身后下了马车,就听自家兄长淡淡回应:“劳烦管家了。”
管家本讪笑着,转首看见少年陌生的面容,心下疑惑起来,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大公子,这位是......”
沈辞少时跟随医圣四处行走,几乎没在各路权贵面前露过面。他又是个冷性子,回府之后也没有出席什么宴会,管家不认识也在情理之中。
“这是我的二弟,沈辞。”沈渊说着还看了一眼少年,介绍得言简意赅,似是不想多说。
“原来是沈二公子,失敬失敬。”
管家虽然没见过沈辞,但一些风声还是听过的,于是连忙行了个礼,赔笑着道歉。
沈辞淡淡地点了点头,以示友好。
旁边有人感叹道:“早就听闻信王府家风严谨,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这管家在信王府已经待了几十年了,最是得信王信任,以信王府如今的地位,他何至于对一个稚嫩少年如此恭敬。
除非是南平侯亲自来了。
而且不止是信王,就连信王膝下的几位公子那也是个个风姿卓绝。
信王世子李珏,更是嫡长子,为人沉稳,于官场上很有自己的一套行事作风。次子李峰,虽然行事放荡不羁,但武功高强,颇有信王当年风范。
至于这第三子李洛冥,他是这众多公子里脾气最差的一个,双腿残疾不能行走,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最喜冷清。
又与柳家小姐订下了婚约,两人竟意外地情投意合,不失为一段美谈。
“只可惜,王府里竟出了个李靖瑶。”
“嘘!你不要命了?”
李靖瑶是何等人?说白了那就是兖州的土霸王,除非是关乎城中大事,否则这城里可没人敢惹她这个刺头。
那人刚想说李靖瑶又听不见,却看见沈辞一个眼神冷冷地扫过来,他被吓得一激灵,顿时不敢多言。
沈渊出声制止:“阿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