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思绪里的危险倾向，眼眸微眯。
然后正好瞧见里屋的门悄悄打开了一丝缝，一只眼睛躲在门后偷看一瞬，又很快合上了门。
景拂初看得真切，以扳指敲敲桌，不耐烦道：“换完了衣裳就出来，孤难道会吃了你不成？”
昭苏闻言不得不打开门，拢着夏日轻薄的衣裙一步一挪，走到了景拂初面前。
屋子中央摆了一张小桌并两把椅子，景拂初此刻已经坐在右手边那张椅子上，随手往对面一指：“坐。”
昭苏依言坐下了，手指却忍不住攥紧了膝上柔软的裙摆。
景拂初现在坐的位置，正是白日里昭苏看书时坐的地方。两位宫人如今已愈发不周全，所以此刻，昭苏写过的纸还留在桌上。
景拂初指指那沓纸，问昭苏：“孤可以看看么？”
昭苏没想到这回这景太子还挺知礼，却低着头并不看他，只点点头，然后似乎觉得这样于礼不合，弱弱出声答：“可以。”
景拂初随手拿起字纸，一眼扫过去却看见：
【今有积四千五百尺。问为立圆径几何？】
【又有积一万六千四百四十八亿六千六百四十三万七千五百尺。问为立圆径几何？】
景拂初脸上有复杂神情一闪而过，他捏着那沓纸问昭苏：“你爱读《九章算经》？”
昭苏仍然垂着眸不看他，闻声将头摇成了拨浪鼓。
景拂初对此不予置评，只指着最上面那两道题：“此题何解？”
昭苏终于小心翼翼抬头，迅速瞄一眼纸上字迹，然后又低下了头：“前者二十尺，后者一万四千三百尺。”
景拂初面无表情放下那沓纸：“哦。”
他一向最看不惯那些讨厌术算却又学得极好的人了，因为这会衬得他这个爱好术算但水平稀烂的人像个笑话。
无事。左右他不说，旁人也不会知道。连父皇母后他都瞒得很好，自然也不会在一个和亲公主面前露了怯。
他于是清清嗓子，继续淡声问：“《昭明文选》，读过么？”
昭苏捏着衣摆答：“没读过。”
景拂初有些不信，非要试探：“于昭明堂？”
“……明堂孔阳？”昭苏不太确定。
景拂初抬眼睨她：“不是说没读过？没读过但背过是吧。”
昭苏纤细的眉皱着，忍不住小声辩驳：“因为有‘昭’字，要学。”
“成，”景拂初懒得在这上面再深究，以免自己倒被这个愣木头一样的傻子同化了，“那你自己来说，你会些什么，又喜欢些什么。”
昭苏完全不懂这景太子究竟在做什么，一双美眸望向他，里面蕴藏着浓浓的不解：“没有也要说吗？”
景拂初：“……”
这是听不懂人话么？
怎么会有人活在世上但什么都不喜欢？
景拂初无法，拉着一张冷脸道：“既没有，就不必说了。孤给你换一个，就换成一个请求吧。”
昭苏后知后觉，捂着嘴不可置信地发问：“难道我喜欢什么，太子便要给我什么？我喜欢大昭，难道太子便肯送我归国？”
“不是。”景拂初矢口否认，然后催：“所以有没有？”
昭苏忙不迭答：“有，有。我的那些陪嫁……太子能不能还给我？”
景拂初仔细想了想，终于想起来“陪嫁”究竟指什么，一口拒绝：“不成。”
昭苏对景拂初本就不抱任何希望，听见自己被拒绝也不惊讶，只低低应一句：“哦。”
景拂初站起身往屋外走去，昭苏不得不起身相送，却见他行至门口时脚步微顿，整个人正好一半立在明耀烛光下，一半陷入夜色沉浓。
昭苏听见他吩咐宫人：“此地实在过于逼仄，安置靖宁公主于礼不合，明日便令她搬到西侧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