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万万不能叫小舅舅知道,昭苏默默想。
将松散的包裹彻底拆开,昭苏看见了很多小玩意儿,有实木的陀螺,有一份被拆得散架的鲁班锁,有一个空竹,还有一个童真童趣的拨浪鼓。
昭苏拿到手便摇了两声,咚咚咚响得好不快活。
昭苏还看见了一个布袋子,拎起来沉甸甸的,打开一看,都是碎银子。
从重量上来看,远不止十两。
昭苏可不信这是宫门禁卫好心往里添的。
这只会是因为,小舅舅原本就放了远不止十两银子,在被搜刮过一遭后还剩下如此多。
昭苏心中酸涩感更重,突然迫切地想要见小舅舅一面。
小舅舅总是报喜不报忧……前世那件祸事,究竟是何时起的苗头?
昭苏突然间就觉得,自己的动作似乎太慢了,若是赶不上来不及,那可如何是好……
如是忧心忡忡一整日后,昭苏躺在床上,还是半晌睡不着。
待她终于强逼着自己入睡后,那一弯弦月已然静悄悄悬挂于中天了。
*
景拂初不得不承认,初见昭苏那一夜发生的意外,影响其实颇为深远。
景帝和楚皇后敏锐地察觉到——景拂初不抗拒接触昭苏的身体。
这是一个不好也不坏的消息,更具体的好坏之分还有待进一步验证。
夏日的夜晚静谧安详,暑热半消,景帝、楚皇后和太子,一家三口一同坐在御花园中,边纳凉边用晚膳。
这在大景皇宫里其实算常态,景国天家最尊贵的三个人个个都忙,将晚膳拖到入夜再寻常不过。
用罢晚膳,便只纳凉。景帝宁愿挨楚皇后的骂也要同她躺一个榻,让一旁的景拂初看了直翻白眼。
景帝惧内,举国皆知。或者说,景帝与楚皇后伉俪情深,已经到了旁人无法理解的地步。
为皇后罢黜六宫不说,皇后在生景拂初时伤了身子,太医诊断说再难有孕,皇帝也绝不纳一妃一嫔,对皇后始终一心一意,并在景拂初周岁时就立他为太子。
诚然,楚皇后出身世家,楚家势大,她又是楚家家主,皇帝需要有些顾忌正常,偏宠中宫皇后也合理。
可偏宠到对皇嗣无继、国本动摇都视而不见,这就令人费解了。
须知那昭国皇后也出身于世家大族,怎么不见昭国皇帝独守她一人?
敌国安而本国危,这种事情总是会惹得大臣们聒噪不已。
直到景拂初数年前参与到政事中去,完美彰显了他作为太子的政治实力,此类经年不衰的进谏才终于彻底销声匿迹。
直到新的消息传出——太子殿下年近弱冠仍不近女色、东宫后院空置。朝堂众臣闻到味儿,诸多谏言再次甚嚣尘上。
景帝和楚皇后不想被破坏关系,自然只能催着景拂初勤奋些。
于是值此时刻,景拂初作为行将成年的好大儿,一个成熟的太子殿下,最应当履职尽责地回他的东宫去,而不是毫无眼力见地继续待在御花园里打扰帝后二人。
景帝靠在楚皇后肩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同景拂初道:“你若是不喜欢那位昭国的公主,父皇也能为你找找旁人,不拘是谁,反正谁都是一样试。”
景拂初瞥一眼景帝,直接回道:“不劳父皇费心。”
景帝对此没什么表示,反正孩子也还不算太大,急也急不来。
楚皇后听罢丈夫的建议,重重推了他一把,将他推离了自己的肩头,然后起身转头问景拂初:“拂初,你实话说,你对那位昭国的公主是什么感觉?”
景拂初:“没什么感觉,陌生人的感觉。”
楚皇后横景拂初一眼,然后懒洋洋躺回去,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给自己摇着扇子,一边满面轻松地对景帝道:“行了,从此你不必再担心他了。”
他也没准备担心这个好大儿,景帝在心里腹诽。
然后就想夺过楚皇后手中的扇子帮她扇,却被楚皇后一把拍开,继续伸手,再次被拍开。
景帝终于退缩了,接过一旁近侍恭恭敬敬递来的扇子,用力狂扇,显然是想要以此抵掉楚皇后扇出来的风。
直到楚皇后横他一眼,景帝立马乖乖正常打起扇子。
景拂初看着成婚快二十年的父母打情骂俏,彻底没眼看,丢下蒲扇拿起自己惯常趁手的折扇,愤而回宫。
踏入东宫大门时,他鬼使神差地吩咐:
“去,领孤去看看昭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