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林家看粮食的人一拨接着一拨,灶上的粗叶茶都烧了七八壶,大家都围着林父讨经,林父也不厌其烦地把堆肥的法子一次又一次地告诉他们。
而林阿爹林小幺以及家里的大嫂二嫂也围满了人,都是村子里的婶婶阿叔。
大家都后悔了,要是早点相信林家的法子用肥料,自家的庄稼肯定比现在好很多。
至于赵秀的娘家,因为赵秀回去叮嘱的缘故,虽然没用上堆肥的土粪,但是追了几次粪水也不错,比往年多出一倍,乐得赵家人特意跑来谢谢林阿爹和林阿父,把林真夸上了天,还拍着赵秀的膀子,让他一定要听林真的,林真是个有出息的!
丰收过后,田里的高粱根子和荞麦根子和往年一样挖出来晒在地里,晒干后抖了泥土背回去当柴火。
时间匆匆,转眼就是冬天。
林真穿着一身新做的棉袍,棉靴子,戴着顶兔毛的帽子,望着窗外边儿稀稀疏疏的雪花,眉头皱紧。
林阿爹走到他边上,“你又在想栓子?”
“后天是他爹的祭日,那小子跟他爹感情深,肯定会去给他爹上香。”半年过去,周涛和马氏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一次都没有回田湾村过。
这几天林真眼皮跳得慌,他伸手接了雪花在手里,回头跟林阿爹道:“阿爹,我明天去大田子村看看。”
“去吧。”林阿爹也担心那个孙子,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被周涛和马氏带去哪里也不知道,实在叫人心慌。
第二天一大早,林真吃了两颗水煮蛋,一碗热乎乎的豆浆就往大田子村走去。
刚开始天上到雪花还不密集,到半路就能听见簌簌的声音,路两旁的枯枝被压得咔擦咔嚓响。
林真瞧了一眼风雪里渐渐模糊的路,觉得自己这运气实在是不好,这样冷的天气,林子里那些野兽猎食更困难,要的扑出来把自己当了晚餐,才是真的跑都找不到地方跑。
“顾栓子啊顾栓子,你小子怎么也不给我托个梦,报个位置也好啊。”林真压低头上的兔毛帽子,几乎小跑着往前走。
终于,在险些摔了两跤,两个小时以后赶到了大田子村。
下雪了,天气冷得入骨,村里的人都在自家屋里烧火取暖,家家户户的屋顶上都冒着白烟,像一团团棉花糖,在风雪里逐渐稀释。
林真刚踏进村子口,旁边那户人家的狗汪汪汪地在那儿咬,拴着的布条带子被挣得直直的。
主人家走出来,看到林真,大吃一惊:“顾家的,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林真在大田子村也是名人,从前是因为长相,现在是因为把全部家财给了顾栓子,自己净身出户回娘家,大家都还以为他再也不回来,以后就在娘家准备三嫁了。
林真抖了抖伞上堆了一层的雪花:“后天是栓子他爹的祭日,我回来看看,给他上柱香。”
“对了婶子,你这几天有没有看到栓子回来?”
“没呢,”说话的五十来岁的妇人道,“应该也要来的吧,他爹就他一个儿,他不来多冷清。”
“要不来我家坐坐,烤烤火?”
“不了,我去村长家一趟,拿屋子的钥匙。”
“你说的也是,屋子还是要烧火去一下潮气,反正栓子也要回来,睡起来舒服点儿,那我不留你了。”
林真点头:“谢谢婶子,婶子快进去吧。”
知道顾栓子还没来,林真眼皮更是跳得厉害,他一路琢磨着事儿去村长妻子那里拿了钥匙,打开顾家的青砖大瓦房的屋门。
一年没住人,再好的屋子也落了满屋的灰尘,脚踩上去留下清晰的脚印。
林真望着屋子里和走的时候一模一样的家具摆设,先去旁边的邻居家买两捆柴生火烧水,把桌子椅子都擦洗一遍,再买了两升米和猪油鸡蛋萝卜白菜,简单地做了一顿吃的。
这个时节家家户户都见不着绿色的蔬菜,萝卜白菜是唯二的两种能在过冬的时候吃上的菜,所以提到就害怕。
但林真手艺好,又舍得放油,香味儿都跑到外边去了。
来旁边家有事的闻着这个味道,问:“是周涛带着顾栓子回来给顾大拜坟了?”
亡人刚刚去世的这一年,家里人都要给新坟烧点腊,顺便把坟上的野草清理一下,就像活人打扫家里的卫生,让亲人在下边儿也能过得舒舒服服的。
顾大除了顾栓子什么人都没有,顾老太一家更是指望不上,所以这人下意识觉得应该是周涛带着顾栓子回来了。
挨着顾大的青砖大瓦房的邻居打开门让人进来,悄声道:“不是顾栓子,是顾大娶的那个哥儿。”
“居然是他?”
“没想到还算有情有义,不仅没要顾大留下的银子,还会来给顾大清坟。”
“以前觉得他那人只有脸能看,没想到还不错。”
来找人的望着冒着烟的顾大的房子,心有同感,而且闻着从顾家屋子里飘出来的这个味道,林真手艺还真不错。
吃完饭洗个澡,林真窝在被子里好半天才捂热,一觉醒来发现外边的雪更大了,一片有大拇指那么大,铺天盖地地恨不得把整个村子埋在里头。
他紧紧裹着棉袍,望向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