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宫尚角。
上官浅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不过是迫于生计。”
迫于生计,他何曾短了她的吃穿,逼迫她自轻至此!宫尚角忍了又忍,语气中已经带着愠怒,“当真?”
“既是不信,何必多问?”上官浅嘟囔了一句,被他捉住手腕,拖入一间僻静的阁楼之内。
“我倒是要看看。”宫尚角环顾左右,看到屋内有屏风,屏风后有一张软榻,“烟花风月之地,你做什么营生。”
他将计就计,她反而说不清了,拔腿就走。他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反手带上门,捉着她绕过屏风,往榻上去。
“角公子……”上官浅捂住领口,里面是夜行衣。
“换一身正经衣裳。”他的目光落在她额角的湿发上,“擦干头发,以免着凉。”
不一会儿,有婢女送来一身坠满珠饰的鹅黄色衣裙,柔软又华丽,连腰身处也十分得体。上官浅透过屏风,望向矮桌旁模糊的人影,道:“多谢角公子。”
“腰身处略有改良,故而宽大。”他背对她而坐,分明什么都看不到,可上官浅总觉得脸上烧得厉害。
待她换好衣裙,绕行至屏风前,与宫尚角相对而坐,又像是回到了角宫的日子,她给他满上一盏茶水,关切地问:“公子眉头紧锁,可有烦心事?”
宫尚角接过她手上的茶盏,指端相触,她如遭针刺一般,连忙收回手。
另一只手不由在桌下握拳,他盯着她道:“前几日捉到的无锋刺客逃了。”
“逃了?”上官浅故作惊讶。
“半个时辰之前,有人劫牢。”他的目光自她发梢巡视而下。
她不敢同他对视,默默垂眸喝茶,“公子不去抓捕劫牢之人,怎么会来此处?”
他的审视愈发肆无忌惮,她长发半干,显然是淋了雨。衣衫宽大,内里穿了不少。裙裾之下露出的,并非绣鞋,而是夜行常穿的黑色短靴。
分明是拙劣的掩藏,他却仍然忍不住要看看,她藏着什么秘密。
“劫狱之人若要躲避绿玉侍的追捕,与其躲藏,不如混入人群之中。而雨夜人少,最为热闹的地方,便是万花楼。”
上官浅抬眸,见他还在看她,她实在被他盯不自在,只得捂住领口。
宫尚角唇角一掀,笑了,“我没在看衣服。”
“公子说笑了。”上官浅饮了一口茶,他的目光便被她的动作吸引了去。
他的视线落于她茶盏,桃花一般的胭脂色,一半印在她唇上,一半蔓延在白瓷茶盏上。角宫之内,夜色之下,他曾轻轻吮咬,将她唇上的胭脂,连同她一起吞入腹中。
宫尚角轻轻转动杯盏,把玩着手中的另一只,发出细微的声响。
上官浅低头咬住嘴唇,往事浮上心头,那些纠缠不休的夜晚,如同打碗花的藤蔓般,紧紧捆住她的思绪。
直到婢子送来热汤,她才回过神。窗外的雨小了,她双手捧着碗,轻轻啄了一口,像是一只鸟。
他静静注视着她,有的小鸟,锦衣玉食地养在家中,白日里盘桓在他身旁,夜里依偎在他怀里,可突然有一天就啄了他一口,展翅高飞了。
大约是热汤暖身,上官浅饮了几口,不复先前的拘谨,她慵懒地靠在软椅之上,歪着半边身子。
做他笼中的金丝雀,哪里比得上自由散漫来得惬意。
可他从来仪态端庄,甚至教育远徵,不论何时何地都要形容严肃,脊背笔直,以免旁人闲言碎语,说他们缺乏父母教养。
“是我失仪,角公子见谅。”上官浅看出他目光中的意味,却不曾坐直了身子,反是歪着头枕着手臂,闭眼睡了。
从前在角宫,究竟是拘着她了。她慵懒放松的模样,是他不曾见过的一面,却别有一番意趣。
淅淅沥沥的雨天最为催人入眠,宫尚角焚香饮茶,却不觉困顿。
“角公子,找到了。”金复在门外道:“那刺客的尸体在城隍庙外,被人一剑贯穿了咽喉。”
“凶手是什么人?”宫尚角问。
金复回答:“一个年轻男子,凶器是剑。”
上官浅心上震惊,她两度潜入宫门前哨据点救下的人,就这么死了!可眼下,她依然不紧不慢地睁开眼,佯装睡醒。
宫尚角并未谈论其他,只是对她说:“雨停了,我送你回去。”
上官浅笑了笑,“公子方才疑我,变着花样困住我,现下证实并非我作为,便肯放我走了?”
“你怎知那人的目标不是你?”他身量极高,抬臂半掩着大氅,将她半拥在怀里,气息落在她耳边,“你是我亲自指选的新娘,我若想困住你,何需理由?”
老鸨看不清那女子的长相,吐了一口瓜子皮,道:“都说宫二先生财大气粗,没想到抠门至此!”
金复好奇,“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