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是扒给了小宝子一些肉臊子,还断不会让他心里难安。
关键是这买一斤肉的钱,是他从县衙那里得到的赏钱。减孽所施的恩惠……,变成了一剂穿肠的毒药,这才是让他愧疚的原因。
灰白狐狸用爪子扯了扯徐二愣子的衣角,带其走到了医馆的边角。它呦呦的说了一些安慰的话,让徐二愣子不必太过自责、这不是他的错。
小宝子长相平凡,四岁的孩子徐二愣子是不怎么喜欢的。除了亲属,大多数人也不太喜欢这群嘈杂乱耳的孩童,叽叽喳喳的惹人心烦。
每次回杂院的时候,小宝子总喜欢缠着徐二愣子这个“少爷”,企图得到一些食物上的赏赐,譬如薄荷糖、核桃酥一类的点心。受限于仪度,徐二愣子总是客气的和其说些敷衍的词句,待走到赁房时,他往往快人一步,迅疾的闭上门,将小宝子挡在门外……。
“胡老爷,我明白的。”靠在医馆刷着蛤灰的墙壁,徐二愣子叹了口气。他看了一眼屋外的夜幕,月色黯淡,仅有几颗微星缀着。这般压抑的天色,让他的胸腔都有点窒息了起来。他闻到了医馆后院的熬药的中草味,让人闻之欲呕,还有几缕淡淡的旱烟味朝他这边蔓延了过来。
医馆的大夫用细长的银针刺着小宝子身上的穴位。
“爹,我好难受。”
小宝子还在说胡话。
抽口烟吧。徐二愣子收敛心神,脑海里不知为何诞生出这个想法。
烟,可以解压。应是这个原因。他猜测道。
“爹,让我抽口烟。”
他下意识的,就踱步来到了医馆外面,然后对蹲坐在门口的两个老农式的人喊了一声。而在这出门的瞬间,街巷的冷风倏地扑面而来,凉飕飕的,让他晚间的困乏尽去。
徐二愣子忍不住多吸了几口这冷气。他今晚有点累。然后猛然间他就遭了报,肺部渗入了冷气,他被迫弓下腰身,剧烈咳嗽了起来。
闻声,徐三儿和二超子都回头望了过来,脸上带着错愕。
这个少年发着什么疯?
“爹,让我抽口烟,我没抽过,尝尝味……”
他一手抓着门框,一手捂着嘴巴,囫囵不清的说着话。
他是厌恶抽烟的,讨厌烟草味的。
不管是徐三儿抽的旱烟,还是先生抽的老刀牌香烟。
“抽烟?你个学生,抽什么烟?”徐三儿先是训了一句,然而训完之后,他还是将他的烟袋锅子朝徐二愣子所在的方向递去。只不过在递的时候,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起身,将烟袋锅子细长的铜嘴儿朝他的衣衫的干净地用力抹了两下,这才放心的递了过去。
“舒服。”徐二愣子叭叭的抽着烟,他感受着一股股烟气从烟袋锅子的铜嘴儿贯通到喉头,再到肺部。随着这一遍遍的流程,他整个身体都为之通畅了一些,顺带着窒息感亦随之减弱。
而与此同时,他瞅着据他鼻翼约莫半尺长的黄铜烟锅里的烟叶,在他一次次嘬吸之下,燃起火星,而又复归黯淡。
有趣极了。
但抽了几口,他就后悔了。旱烟劲大,他被炝的难受。于是又忍不住弓着腰,往地上呕了几下。差点将隔夜饭吐出来。
“抽旱烟的,都是顶没出息的人。”
徐三儿接过烟袋锅子,咧嘴笑了一下,“你不是说过吗,刘先生喜欢抽老刀牌香烟,今后你也做个士绅,也去抽他娘的洋烟,别学你老子,抽这土烟,遭人笑话。”
他喜欢徐二愣子给他讲学堂的事。说着无心,听者有意。他记下了刘昌达的喜好,喜欢抽英吉利国产的洋烟。而他抽的是旱烟,也就是地里长的土烟,这差距大了去。趁此暇机,他规训着徐二愣子。
“不抽烟,这辈子也不会抽烟!”
徐二愣子摇着脑袋,强调道。
他还是受不惯烟味。
徐三儿和二超子笑了几声。他们以为徐二愣子是生了抽烟的兴趣,所以要了烟袋锅子抽了两口。但初学者,往往都会被烟炝住。徐二愣子这般作态,实属常见。就如去了娼馆,脱了袴子还没走几步,就匆急的提上了袴子,紧忙的系起了腰带,绑得贼严实。
害,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半大少年嘛。他不懂其中的妙处。
估摸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门外的三人又走了进去。
门内,病床上,小宝子被大夫灌进褐色的汤药汁。她亦被炝了一口,然后小小的身子蜷缩如躬虾,她的嘴巴朝下呕着。但没呕出来。见此,大夫又将小宝子放置到了他的膝上,用膝盖顶着胃部,然后再用力拍打着小宝子的背。拍打了数下。终于,一口口秽物,被小宝子吐了出来。
嚼烂的黄色枇杷果肉、一些软烂的杂粮饼子,还有一点点零星的肉……。
“回去后,再熬上几次药,就好了。”
医馆大夫又另开了药方。
先前是催吐药,此后是养病的药。
伙计开始抓药,约三四包的药,叠在一起,比小宝子的半个身子都要大。
“总共一元七角零六个铜子,铜子抹了,给一元七角就行。”医馆大夫盯了一眼二超子,又将目光转移到了长衫少年身上。
若非有这个学生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