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时,沈逑然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恰好被太子捕捉到,一瞬之间,太子忽得痛彻心扉,只觉得身体都在下沉。
他明白,自己是有些出尔反尔,优柔寡断了。可是这几年来,没有一天他不在想着沈逑然,念着那年他们二人互相知晓心意的上元节。今日此举,只是他实在,忍不住了而已。
他做好了沈逑然不见他的准备,知道她今日要上街后,本打算躲在人群里远远地看她一眼便好。可……终究还是没忍住想见她,想跟她说话,想面对面看着她。
身居高位的他,在沈逑然面前永远卑微。
太子强迫自己从痛苦中清醒过来,从刚刚的拒绝起,俩人就再也没有交谈过一句。太子咬咬牙,哑着声音说道:“我这就回去,我将侍卫留给你。人多,你自己要注意安全。”
说完,太子便转过身,隐入黑暗之中。就在他的身影将要消失的那一刻,沈逑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句轻轻的抱歉。
直到眼前重新出现一片空旷,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周围,沈逑然还是忍不住落下眼泪。她不觉得自己这是要强,也不能承认自己嘴硬,因为即使心痛,沈逑然对感情也绝不拖泥带水。
快要平复好心情时,沈逑然感到自己的肩背被拍了一下,她被吓到般忙扭头回看,见安玉本是一脸俏皮地看向自己,却因看到自己还未消失的泪水,脸色开始变得凝重。
安玉沉声:“是谁?”
眼见安玉越来越认真,沈逑然忙拉着安玉的胳膊,示意自己无碍。杨随在她们身后几步站定,也不说话,像是守护一般立在那里。沈逑然看到杨随后,与他行了个礼当是打了招呼,而杨随也行了一个标准的回礼。
安玉知道,这里并非能够畅所欲言的地方,于是带着沈逑然快步离开。她细心地帮沈逑然理了理斗篷和帽子,让大部分的狐毛遮住沈逑然的脸庞。安玉没想再带着沈逑然回到商街,沈逑然已经明显不适宜再继续逛下去。
没有征求她的意见,安玉护着沈逑然来到了商街的入口。杨随一直默默隐在身后,暗中保护她们二人,直到入口处,才彻底隐入人潮之中。
杨随与太子和沈逑然,不适宜在明处碰面。
安玉知道杨随跟在暗处,到入口处本想跟杨随说一声,可转头却瞧不见他的身影,安玉心下明了,只记下了这回事,待日后找机会再向他道谢。
——
安玉与沈逑然回到沈府的马车上,嘱咐小厮看严周围。沈逑然的婢女将马车内的火炉照看的很好,烛光点点中,沈逑然褪下斗篷,面上已是一切如常,不见刚刚泪眼朦胧的狼狈。
安玉内心轻呼一口气,小心地问道:“刚刚我只是有点担心你,我看你现在好多了,如果你需要倾诉,我就在这,你说完我就忘。如果你觉得不好开口,那就在马车上歇一会儿再回家。”
看着安玉认真且小心翼翼地模样,沈逑然感觉内心一片熨帖,不知怎的,本来她还不想跟任何人谈论她的故事,却在安玉的一番话后,起了想要倾诉的心思。
沈逑然知道太子的侍卫仍在远处保护,自家的小厮和婢女规矩严实,此时此地此处当真是个可以好好倾诉的时机。
“你应该已经知晓刚才那人是谁了吧?”沈逑然启唇,安玉点了点头,她接着说道,“京城传我与太子杨随三人之间的事,并非空穴来风,可是却有九成是不准的。”
沈逑然顿了顿:“那一成的真相,是我确实倾慕太子。”听到这里,安玉瞪大了双眼,不由自主地感叹一声:“这……”
“可是这份倾慕从一开始我便知道是无疾而终,我很坦然地面对和隐藏这份情愫,本想就这样埋在心底一辈子,但那时候年少,对情爱终究有渴望,”沈逑然说到这里时似乎有一些落寞,“不小心还是让这份倾慕露了头。”
“于是事情便朝着一发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我们三人只好各自一方。安玉,”沈逑然突然看向自己,安玉一个激灵,不由得往沈逑然跟前靠了靠,“我不是伤心于为何我的倾慕没有结果,而是有些难过。难过在为何我们不能往前看。”
沈逑然低下了头,声音又开始有些哽咽,这让安玉有些心疼。安玉轻抚着沈逑然的背,像是在帮她缓解情绪。
“那时他总来府上请教我父亲,他们论道时我便会偷偷躲在一旁。刚开始我只是好奇他们辩论的问题和想法。可后来听的多了,我就觉得我好像对这个人有所了解一般,慢慢地沉迷而不自知,等我反应过来时,已为时已晚。”
“父亲从小教导我们要心系天下,不拘泥于一方宫墙庭院。我不愿被困在四方天地,所以我从未有过任何期待。时至今日,我并不遗憾,可却控制不了后悔,悔我为什么当初不再藏得深一点……”
安玉看到一滴眼泪滴落在沈逑然的裙袄上,于是她揽过沈逑然的肩膀。沈逑然说的隐晦,但仍能听懂,安玉理解沈逑然对这份感情的选择。
像是俗套一般的爱上一个不该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