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破晓时,金乌已经准备就绪。
朱却一面拽起困倦地和无骨虫般瘫软在床上的人,一面嫌弃道:“昨天对峙时说得那么好听,你倒是起来啊!”
“你这个人动作真是粗鲁,到底是为了谁才忙活了那么久的啊!”
睡眠于修士而言,的确不似常人那样必不可缺,但这并不代表着在睡梦中被吵醒的感受就会好受多少。
毕方叹了口气,磨磨蹭蹭爬起来。因为计划有一定的危险性,这次行动就没打算带上朱却。
为了以防万一,临行前她又与金乌确认一遍:“无论发生什么都别下来,还有请飞低一点……”
金乌没回答,也不知是没听进去,还是听起去了觉得勉强,因为等到实操的时候,他低声念个诀,剑以破空之势“唰”地就飞了出去。
毕方在风中凌乱:“……”
此时旭日已经翻过了山头,柔软和煦的阳光轻纱一般笼在麦野上,他们站在空中向下看,一阵清风拂过,激起千层金黄麦浪荡漾。
有人发现了他们的身影,即刻如临大敌。
“那群邪修在那里!把他们捉住,献给大人!”
不知谁开了个头,铿锵有力的话语落在众人耳中,惹得他们亢奋非常。看来经堕道傀师百年的统治,他们被洗脑得非常彻底,如今还愿意主动解除寄生的人,恐怕连一成也没有了。
“喂——”
毕方因为恐惧而主动蹲伏下身,高处不胜寒,风无情地拍在她的脸上和被抽了大嘴巴子似的,着实有点生疼。
她试探着张了张口,见激奋的村民没有停下追逐的意思,侧头问金乌:“他们听得见吗?”
金乌偏头想了想,扬手间金光一闪,风云突变,原本晴朗的天空刹那间蒙上一层灰雾,乌云翻涌间,无数利剑显现。
“——闭嘴。”
清朗的声线不大,却如平地惊雷,让所有人都噤了声。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金乌满意点点头,继而看向毕方,示意她可以继续了。
“……”毕方顶着莫名压力,清了清嗓,朝着一众敢怒不敢言的村民沉声道:
“各位,请听我说!”
“那个堕道傀修把你们腹中饥虫当做把柄,要求供奉,以修邪术!过去你们无可奈何,只能顺从!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喊得太过用力,毕方险些劈了嗓。她用力咳了两声,继续顺风高呼:“——不日之后,我将杀死邪修!届时所有饥虫都会枯竭而死,而被寄生的你们,也不能幸免!”
“但是不用害怕,我已经找到了驱虫之法!”她声嘶力竭喊道。
“我能救下我的朋友,也必能救下你们!”
人群中有一瞬的骚动,但随着一位老者振臂高呼,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你是那伙人的奸细,不可能杀死那位大人!也休想骗到我们!大人自会渡我,我们又何需你谈拯救!”
是那日婚宴上遇到的老者。
原来是这样,他已经成为继任村长了啊。
原本面露惧色的村民听到他严厉的质问后,再次燃起了自信,纷纷高声应和:
“你凭什么说是来拯救我们的!你休想破坏金浪村世代的传承!”
“我们早已做好了随时为大人赴死的准备!”
“妖道!妖道!你与那个衣冠禽兽的道人一样都存了祸心!只有大人会引我们成仙!”
但怒骂之中,也藏了几丝不和谐的质疑:“口说无凭,你要是被杀死了,不是害了我们?”
这就是她想听见的。他们既然这么问,定是有几分动摇了!
金乌手刚举起,他们又不约而同静了下来。
毕方眼前一亮,只回答了他们的疑惑。
“即便我败了,我灵魂也会守在这片土地上,哪怕穷尽一切代价,哪怕灰飞烟灭,也要与他同归于尽!再不济,地宫中人也愿意接纳你们!”
但那些人笃定了她在妖言惑众,金乌想故技重施,也再难震慑住了,他们又不可能真动手,只能留下这些话,掉头离去。
朱却见他们来去不到两个时辰,面上有些错愕:“这就回来了?”
毕方反问:“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不然留到过年吗?”
朱却:“……”
不过她倒也没有多少把握就是了。
虽然有人动摇了,但动摇未必代表着行动。
“你们说,会有人来吗?”
金乌抬眼:“到时候便知道了。”
也只能这样了。
然而毕方在高塔下从日出等到皓月当空,一共来了三拨人,全是伪装的信徒,前来刺杀她这个无良医师的。
她原本都打算放弃打道回府了,终于等来了今天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想要驱虫的村民。
那是一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