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桓府。
桓德正在与桓郑说话。
“方才皇后叫了我去。已经是开始威胁我了。”桓德道。
“皇后威胁您?皇帝都没实权,这个皇后凭的什么敢大放厥词?”桓郑道。
“凭她是桓家的女儿。”桓德继续道。
“父亲,孩儿不明白。自皇后出嫁,家中早有默契,祖父是当没有了这个女儿的,来日若有牵制,族中都不必顾念皇后的。”
桓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继续道。
“那皇后依仗桓家女儿的身份,外间看来她是出身桓家,可你我,都是明白其中的厉害的,何至于被皇后威胁。”
“你当皇后是以死来胁迫我这个兄长吗”
桓德道,
“桓家的任何人,只信奉规矩法则,何曾会被情感羁绊,所谋所虑唯有一个标准,那就是以桓家法治兴衰为念,法治兴则桓家盛,法治衰则桓家亡。你能明白为父的意思吗”
“父亲,孩儿不解。”
桓郑似乎知道了些什么,甚为疑惑,在他的亲事上,桓德看重女方人才本身胜过家室,这桓郑是知道的,桓德其实也是相中了娴岱郡主的,所以几次皇后施压,桓德也不曾松口要求娶嫡公主,怎么今日听来像是要妥协了。
桓德看了看桓郑,他如何不知道这个儿子的想法。
皇后与他一母同胞,幼时也是被他疼在手心里长大的。
当初皇家赐婚时,桓德也曾冲动地要凭桓家当时的盛势去抗旨。
可是桓德记得,当时桓家即使盛势,皇室朝野对桓家也都礼敬有加,可抗旨风声一出,朝臣开始纷纷倒戈,说桓家以势凌主,颠覆礼法。
一开始,桓德也不将这些言论放在眼里,年轻气盛去了宫里面见先帝,言之凿凿,请先帝收回旨意,表面是恭谨自谦说自己妹子资质平平难当未来国母之责,内里却是威胁与恐吓。
桓德以为,当时的朝局靠桓家操持,朝野上下以桓家之令马首是瞻,但凡桓家的奏本,先帝少有驳回之语,桓德便以为,桓家有了绝对的把握。
可他没想到,他面见先帝之语,转身便被廷尉拿来攻击,桓郑以为不过一个廷尉之语,能成何事。
却不曾想,这本是先帝算计之一,有了先帝的授意,许多不被桓家重用的官员纷纷合力,借着桓德抗旨这个事,斥责桓家法治有疏漏,连天地君亲师,这个最基本的礼法都不遵守,难堪朝廷法治大任,纷纷上书罢免桓家。
起先声势不大,桓家不甚在意,谁知竟渐有了鼎沸之事,先帝说是为了平衡物议,给朝野一个交代,虽说不能罢免桓家,也削了些权,虽未动桓家根基,但也开始动摇了朝野中桓家的威望。
也是到了此时,桓家才意识到,先帝赐婚举动的真正意图。
进,可捆绑桓家与皇家的利益,为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找个有实力的泰山。
退,可借势敲打桓家,桓家若有借势凌主之心,朝野也不是由着桓家说了算的,桓家若真抗旨到底,先帝虽不敢真的满门抄斩,但重罚是肯定少不了的,搞不好,桓家就此衰败下去。
桓家为平眼前危局,只得绑了桓德上殿,请求依法惩治桓德抗旨之罪,并接受赐婚旨意,热热闹闹准备嫁女进皇家。
桓家此举,倒让先帝无从下手了,总不能真的杀了桓家的世子,那还真的是结仇了,先帝也只得借坡下驴,降职以作惩罚。
此事一出,桓德终于明白了形势易变的道理。
别看眼下多么的风光,局势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稳定。
此番皇家与桓家的博弈,先帝虽没如愿将桓家削权,但一来敲打了桓家,二来给儿子找了有本事太子妃和岳家,先帝本以为这笔买卖也不算亏,只是先帝没想到,桓家就此舍弃了这个女儿,并不再为这个女儿的荣辱向皇家妥协。
太子妃进门后,先帝几番借太子妃犯错需惩戒威胁桓家,谁料桓家竟不为所动,全部依法依律处置,几番下来,先帝倒是不敢再挑太子妃的毛病了,毕竟桓家虽然一一作了处置,但难保不会记恨在心,若然得罪过多,只怕桓家会孤注一掷,难以收拾。
先帝临终前,嘱咐太子,一定要立太子妃的儿子做储君,想来是想让桓家看在女儿外孙的面上,不要夺了司马家的江山吧。
先帝殚精竭虑,也是费尽心血了,奈何儿子如此的不争气。
不过十数年的光景,桓家的地位更加稳固。
桓德记得年轻时候的教训,无论何时都不与皇室在明面上起争执,却在政事上,处处以法治掣肘皇室,皇室和保皇派虽恨得牙痒痒,却愣是找不出错处。
久而久之,当时的太子,现在的皇帝,也歇了抗争的心,一味的沉迷享乐。
只是皇后,却变得处境尴尬。失了娘家的依仗,又为夫君忌惮,只能小心的筹谋打算,一双儿女均资质平庸,眼下也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