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问。
“华亭。”
“华亭,离吴县很远啊……此事,容孤再考虑考虑,”孙权道,“小妹,你方才回来,不妨见见故人,朱义封,或者……”
“不必了。”尚香道。
“你……是真的打算孤独终老?”
尚香笑道:“这三年故地重游、纵情山水,心境开阔许多。人活一世,白驹过隙。与其凑合一生,不如独自一人,无牵无挂。”
孙权嘴唇动了动,最终只道:“舟车劳顿,你先歇息会儿,等会儿孤设宴为你接风洗尘。”
尚香应下,回了自己的房间。陈设一如三年前,但并未沾灰,想来每日都有人打扫,她百无聊赖地坐在妆台前,看向镜中女子。
简单的束发,着一袭布衣。原先剃掉的远山眉又长出来,不做修饰便英气勃发,脸色有些苍白。时光好似未曾在她身上留下多大痕迹,可她也不再年轻。时如逝水,算来,竟已是而立之年了。
“郡主。”居桃进了房间,欲言又止。
“怎么了?”尚香问。
居桃道:“奴婢方才听到一个消息,说……”说到此处,居桃又犹豫起来,“说……陆大人……”
尚香见居桃如此局促,心中已有不好的预感,她起身不慎撞到妆奁:“陆伯言怎么了?”
“陆大人身患绝症,时日无多了。”
“他现在在何处?”
“吴县陆府。等等,郡主,洗尘宴——”
居桃话音方落,尚香已出了门。
*
“郡主,不能进去,医官正在问诊——”
尚香这一路只嫌马不够快,她喘着粗气,停在门口,敲门。
轻轻推开门,光线照见躺在床榻的陆逊,他比以往更成熟了,显然在病中,一头乌发散着,脸色苍白,显得看向她的墨眸更加漆黑。
“郡主?”
医官侍立在旁,见她来了,愣神许久才行礼。
陆逊亦要挣扎着起身行礼,尚香道:“不必了,伯言,你先躺着。你的病……”
医官正要回话,陆逊道:“你先下去,我同郡主说便是。”他的声音沙哑无力,瓮声瓮气的,似乎病得久了。
那医官行礼告退。陆逊待他把门阖上,才道:“郡主,臣……身患重病,药石无用,恐怕,命不久矣了。”
尚香咬着唇,呼吸变浅:“伯言,你向来身子健朗,怎么会……我这就去找二哥,找江东最好的大夫……”
“陈年旧疾,而今,已是病入膏肓了。”陆逊摇摇头。
她看着他,双眼含泪。心脏仿佛被勒住,生疼生疼。
“郡主,你——”
尚香的泪水大珠追小珠,她颤抖着唇,道:“我不懂……为什么,为什么老天夺走了大哥三哥,夺走了母亲,还要夺走你……你明明是那样好的人啊。”
她的泪水落在他的肩头,陆逊轻轻伸手,好似想拂去她脸颊的眼泪,却只僵在半空。
“郡主,还要走吗?”他抬起下巴,深深地叹息。
“不走了,伯言,我不走了,”尚香红着眼,轻轻触碰陆逊的手,好像在触碰一场易碎的美梦。他的手瘦削骨节分明,指尖泛着冰凉,“如果重来一次,如果知道今日的结局,我一定会留在吴县,就这样陪着你……”
“郡主会一直陪着臣吗?直到,死亡到来的那一天……会吗?”陆逊看向尚香,墨眸清亮。
尚香含泪点点头。
陆逊大口喘着气,轻笑:“得郡主此言,臣,死而无憾了。”
“一定有办法救你,伯言,我这就去找——”尚香正要起身离开,陆逊攥住她的手。
“郡主当然有办法救臣。”
尚香缓缓转头看他,陆逊道:“因为臣,患的是相思病。”
他再也压抑不住唇角的笑意。
“相思病,”尚香脸上犹带泪痕,喃喃,仿佛听不懂这三个字似的。片刻,她又羞又恼,脸颊变红,带了大半劫后余生的庆幸,“相思病?陆伯言你耍我?”
语罢,陆逊却剧烈咳嗽起来,惊得尚香刚落下的心又提到嗓子眼。
医官闻声而入,为陆逊施针,尚香问:“他到底是……”
“回郡主,陆大人脉象浮紧,咳嗽声哑,恶寒无汗,乃是中了风寒。”
“可有大碍?”
医官看了尚香一眼,回禀:“按时服辛温解表之药,可药到病除。”
“原是如此,有劳了。”
“不敢,此乃臣分内之事。”
待医官走后,尚香才气鼓鼓道:“陆——伯——言——这就是你说的不治之症?”
“医官说的是身病,臣说的是心病。并行不悖,”陆逊倚着床榻,端正坐姿,道,“郡主,这一次,你又赌输了。”
“我们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