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燕死了。
是翌日清早被发现的。
她未按时洒扫庭院,掌事嬷嬷以为她偷懒,进屋正要训斥她,却见她面朝下僵硬地躺在地上,脚踝处的伤口大剌剌敞着,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
“真是懒鬼。躺地上也能睡着。”嬷嬷一边斥骂,一面把她踢翻,却见红燕脸色惨白,嘴角一缕黑血。
“啊——啊——杀人了……”嬷嬷吓得跌倒在地,忙不迭叫唤道。
叫了半天没人来,她这才想起,正是忙时,杂役们不得空。一骨碌爬起身,跌跌撞撞往外冲去。
“来人啊。杀人了——”嬷嬷刚出门便撞到一人。
“叫什么。”居桃厉声呵斥。
嬷嬷刚要发作,认出这是主母身边的贴身侍女,便噤声,嗫嚅道:“红、红燕那小蹄子,死了……”
“死个人而已。处理了就是了。”居桃话音方落,身后两个武婢出列,径自进了房。
不多时,两人一前一后抬了个“麻袋”出来。
“找个地方埋了,”居桃吩咐两个武婢,又转头,沉下脸问嬷嬷,“你看见什么了?”
掌事嬷嬷见这架势,也是个圆滑惯了的,当下便会意,连忙道:“小人什么也没看到……”
“你要是敢说出去,仔细你的皮。”
嬷嬷吓白了脸,连声道:“小人岂敢呐!”
*
“郡主,我看她被吓成那个样子,不会真不说了吧?”居桃回到院中,一五一十同尚香禀报了当时的情景。
孙尚香正对镜而坐,偏头注视着镜中,小心戴上耳珰:“你放心,她不说,自然有人逼着她说。”
果然,三个时辰之后,刘备便派人叫尚香过去。
尚香、居桃及浅翠一行人赶到时,秦氏、郭夫人、掌事嬷嬷及若干杂役都在厅里候着了。
刘备坐在主案边,见尚香来了,道:“说吧。”
那掌事嬷嬷得令,开口道:“今日辰时,奴婢去找红燕,发现她死了——中毒死的。奴婢正要去叫人,却撞到孙夫人的贴身侍女。”
掌事嬷嬷快速抬眼看了下居桃,又道:“她不仅让两个武婢把红燕的尸体抬走,不知埋到哪里了,还威胁奴婢!奴婢可以发誓,所言句句属实。”
“你们呢?可知道些什么?”刘备问杂役。
“昨晚戊时,奴婢亲眼见到孙夫人带着侍女来杂役房找红燕,过了大概半个时辰才出来。”
“小人也看到了!”
“对!就是孙夫人没错。”
“小人在院里待到很晚,可以确定,从那之后直到院门落锁,都没人去过红燕房里。”有人补充。
杂役们七嘴八舌附和。
“奴婢应该是最后见到红燕的人。昨日下午,约莫酉时三刻,奴婢去她房内借针线,她伤口正痛着,脸都白了……奴婢记起来了!她还说,她没有伤药了,马上会有人拿新的来。”一杂役道。
“等等,你方才说……伤药?”那嬷嬷问那杂役,得到肯定答复后,她激动嚷道,“怪不得伤口发紫。是了。红燕定是被药毒死的!下毒之人就是——”
意识到什么,她戛然收声,讪讪看着孙尚香。
尚香望向刘备,他也正看着她,沉目深思。
他当是已经提前审问过这些人了,而今叫她来,不过是当面对质罢了。
“休得胡言!孙夫人同红燕无冤无仇,怎会杀她。”郭夫人蹙眉问,面上也带了愠怒之色,饶是如此,她的举动、仪态依然优雅。
“红燕前几日和奴婢提起,她无意中得罪了孙夫人,这才被贬为杂役的。她一直担心夫人不会放过她。”
“红燕的脚踝,就是被孙夫人带来的武婢砍伤的……”
“哦?”尚香一直沉默不语,直到此言一出,才转向那开口的杂役,问,“是何人?我定要好生管教!”
“红燕只说是武婢,其他都没说……”
“把所有的武婢带上来,就算你指认不出,我今日也一定要揪出此人。”尚香道。
“这……”见孙尚香如此固执,现场的杂役都面面相觑。刘备只冷眼看着,也不发话。场面一度僵持。
郭夫人开口打破沉默:“妹妹,做下此等错事,那人不会承认的。况且,你从江东带来的武婢,怕有百余人罢?就算都严刑逼供,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
“昕微,你同她说这些做什么?这事就是她吩咐的,只是还没想好找哪个奴婢替罪而已。”秦氏在一旁,掩口笑道。
郭夫人叹息一声:“妾身只是不愿相信……妾身入府十年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主君待下人宽厚,向有美名在外,此事若传出去,别人不知道怎么看刘府呢。”
“孙夫人是江东来的贵客,她带着自己的武婢闯祸,与刘府又有何干系?”秦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