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瑁倒也无意私拆他人信件,想了想,从侯府寄来的,应当是公文。他便走向案几,翻了翻,将信件放在那一沓公文的最上方。正要离开,又想,这信件很轻,若是被风吹飞便不好找了。于是他又捡起一卷书,压在上面。若是陆议回来,以他勤劳政务的程度,定能第一时间发现此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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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尚香等待了一月有余,仍未收到回信,她的心一寸寸冷却。就算不喜欢,也可直言拒绝,如此做派,实在不似他陆伯言。难道,他竟一句话都不愿同她说?这日,她等不下去了,一定要亲自去海昌县找陆议要个说法。
不料方才收拾好行囊,孙权便到了。
“小妹,你这是要去何处?”
“近日政务渐少?二哥倒是有闲心管我。”尚香道。
“都是要嫁人的人了,自然得稳重些才好。”
“嫁人?”尚香睁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嫁给谁?”
难道陆议来提亲了?
孙权道:“自是当世英雄了。你不是非英雄不嫁吗?”
“二哥所言,是何人?”尚香连包裹都忘记收拾了。孙权所言,不似陆议,倒似……
“刘备刘玄德。”孙权道。
“那刘备已经知天命之年,比起父亲只小六岁,算我的长辈。我不过双十年华,怎可……”
“孤已同意。有何不可?”
“不——”尚香道,“我已心有所属——”
“你心有所属,可那人心中有你吗?”孙权冷道,“你天天往驿站跑,拿到回信了吗?”
孙尚香朱唇微启,半天没说出话来。原来孙权早便知道。
孙尚香回过神来,问:“那信的内容,你可看了?”
孙权道:“你是我唯一的亲妹妹。”
答非所问,其实已经是答了。
“我是你的亲妹妹,”孙尚香凄然一笑,“你怎么可能不知我心有所属;你怎么可以偷看我的信——你怎么可以问都不问,便把我许给刘备!”
孙权叹了口气,道:“小妹,吴蜀需要一个象征,向全天下人表明,联盟坚不可破。况且联盟内部还有诸多利弊权衡,这桩亲事是最好的选择,你在刘备身边,既是我的软肋,也是我的眼睛。”
孙尚香沉默了。
“小妹,香香,在这世间,我能信得过的,就只有你了。”孙权道。他明白,孙尚香自小吃软不吃硬,虽然固执,但是内心也有自己的柔情。
于是他又道:“其实,我也有很多难处,没说出来,只是不想你担心。建安五年,大哥骤然离去,宗亲叛乱,若非我软禁孙绍和大乔,只怕生乱。你以为我想吗?建安七年,母亲大病时,你以为我不想守在她膝下尽孝吗?可是,我知道,我必须守住父兄的基业,如此,母亲才能安心养病!”
尚香抬眼定定看着他,似乎想穿透他的眼睛,望向他的内心。
孙权道:“还有,那时候,沈家、盛家对你的刁难,我都知道。说起来,若非我处置了盛宪,你三哥也不会被刺……”
孙尚香震惊开口:“你什么意思?”
“当年大哥平定吴会时,便对盛宪颇为忌惮。我们同盛家的梁子也是那时结下的。吴兴沈氏又与盛家有姻亲——那沈仪便是盛宪外孙,还同陆绩交好。”孙权道。
沈家、盛家?孙尚香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沈回雪、盛千月等人的名字,还有陆议身边那个眼神充满怨怼的少年——陆绩。
原是如此。
“后来盛千月处处刁难你,我也想为你报仇,便幽禁了盛宪。建安九年,沈友在朝堂公然斥我有‘无君之心’,盛宪暗通曹操,我便趁势杀了他们。自此之后,沈、盛两家逐渐衰落。”孙权幽幽道。
“还有此种缘故……”尚香震惊,问道,“那三哥的死——”
“翊弟到任丹杨的第一年,以礼罗致过去盛宪的部下妫览为大都督,戴员为郡丞。妫览、戴员亲近边鸿,数次被翊弟责难,于是密谋叛变。恰逢我出征江夏太守黄祖,他们就趁机实行奸计。”
“所以,间接害死三哥的人,还有,你,和我……”尚香喃喃道,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跌坐榻上。
孙权摇了摇头,道:“香香,在那时,你我都不知道后来会怎样。害死翊弟的,是那些怀有异心的世家大族,此次吴蜀联姻,亦是我孙氏的依仗。香香,若非如此,不知下次遇刺的,是匡弟还是我了。”
“我还要,再想想,”尚香几分动摇,垂着头一声不吭。片刻,她小心翼翼看向孙权,“我写的那封信,他……是否收到了?”
“自然——我曾答应过母亲,让你自己选择一回。”
尚香闻言,心口微痛。随即有些自嘲的释然,也好,既如此,那她就算嫁给刘备,也不算负了陆议吧?
孙权劝道:“其实,在婚姻中,爱是最不重要的东西。重要的是门当户对,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