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看了他一眼,忽然转身,齐筠感到拂尘扫过了他的脸。他像第一次时那样,往疏门烟客望的方向看去——门外大雪纷飞,雪花张牙舞爪地漫在黑夜里,像是往后动乱的时局。
“它本就该死了。”
风将老者的道袍刮到了齐筠的脸上,他听见老者说:“阿筠,你吹响玉指环叫我来,是想托付我什么事。”
齐筠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玉指环,那年他拜于疏门烟客门下,认他做师父时,疏门烟客便将这东西交到了自己的手里。
那时候指环内里就刻好了“筠”字,似乎是疏门烟客不知何时就注意到了他这个人。
齐筠一直觉得,他这两位师父,来无影去无踪的,格外得像仙人。仙人与生俱来一股淡漠感,疏门烟客给他的感觉便是这样的。
只不过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了,他身子骨本就不好,在那刻更是强弩之末。
齐筠咳嗽了声,掌心一片血渍洇开,他将玉指环举了起来:“师父,我想……我想请你帮我将淮烛带出宫去……”
“今夜萧玺不管不顾,要我们所有人都死,可我、我不想淮烛有事……”
“咳咳!”齐筠忽然猛咳起来,靠近他的每一片风雪都被吹开了去,他捂着胸口,那里剧痛难忍,似乎在蔓延开来什么。
“师父,请你一定要把淮烛带出去。她原本应该在十四洲好好活着的,若非是那夜我多事劝她,否则也不会……”
“阿筠。”疏门烟客又叫了他一声,“无论是沧珈苜的气数已尽,还是你和柳姑娘的相识相知,这都是定数。”
定数,便是天意,便是天要你这么做,要你这么活。
齐筠有一瞬间怔然,那一夜风雪里,殿宇门前的红灯笼随风摇晃,是雪中那一抹鲜艳的红。
他终于问出了心中对疏门烟客的不解:“那为什么……师父既然知晓沧珈苜亡覆是一桩不可挽回的事,为什么还要在那年,问我救与不救?”
老者的脸上不像旁人在这个年纪那样,是满脸风霜的纹路,他向来都是高深莫测的,一双眼像是看透了太多东西,身姿却如拂尘,扫尽天下之尘埃,无不多插手其中因果。
“我也不过是定数里的一环,阿筠,是天要我来问你,救还是不救。”
齐筠闭了眼:“救。”
“师父,淮烛方才一直有想吐的症状,我不敢确定是否怀了身孕。但请师父替我将淮烛安顿好,倘若……倘若她真有了身孕,还望师父不嫌我愚钝,不嫌孩子吵嚷,能将孩子带在身边,抚养长大……”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意识却逐渐薄弱了下去。
疏门烟客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齐筠的手举着,手中是那枚玉指环。
他的眼前逐渐漾起一片火雾,耳边劈里啪啦的,是火星子延开来的声音。他看见疏门烟客转过身来,风雪围在他周遭,将他与旁边的火苗隔绝开来。
他向前稍稍俯了一些,接过了齐筠手中的玉指环。
齐筠听见他问:“那么,她的名字呢。”
“我希望……希望是个女孩,如果可以的话,最好长得能像她娘。”
“淮烛不拘山水,却最终与我一道困在了这宫里,我希望,如果真是个女孩,她能像从前的淮烛那样率性一生。”
“名字……?名字……”
“名字就叫静姝吧。静女其姝,非吾该染之。”
“如果是个男孩……”
齐筠的声音微弱了下去,火焰裹挟到他周围。疏门烟客站在火焰里,最后看了一眼这个青年男人。
他踏火而去,脚下如浸霜雪,生生压开了一条路。那些火避开疏门烟客后,又立马裹了起来,将殿内的男人层层包住。
男人的发散开在地上,整个人仰倒在殿内的台阶上。长袍末端最先沾染上火苗,火苗如蛇一般毫不留情地攀附上他整个人,席卷开来。
他在火浪里意识不清地呢喃:“淮……淮烛……”
脑中一幕幕闪过这一段短暂却又美好的日子。
柳下的秋千随风轻动,齐筠想起来了,那是被囚不久后,他见柳淮烛一直闷闷不乐,便想着给她扎个秋千玩儿。
冬时的柳条孤零零地只剩下了枯枝,垂进门内,只添了一点凄凉的意味。
他到底是个皇子出身,鲜少有做这种事的时候,忙活了大半天落得个满头大汗,才勉强扎好了。
自个儿坐上去试了两试,确保不会摔个狗吃屎,才满意地拍拍手退开。一转身,就看见柳淮烛倚在门框上,打量着自己。
柳淮烛在门边站了半天,齐筠这一举一动一点不落地掉在她眼里。
可她仍是偏头,抱手故意道:“小皇帝,你干嘛呢?”
齐筠张了张嘴,说不出“想哄你开心便扎了个秋千”这样的话来,只好笨拙地打了打秋千:“来试试?”
秋千这种东西,